【HQ。影日】[HPparo] 9 歸處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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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在寒假時曾表示過歡迎友人去他家作客，但由於深冬的山林到處都是積雪，所以他建議等夏天融雪了再說。一夥人在聊天群組裡吵吵鬧鬧了好一陣子總算能訂下日期，小夏很期待，日向本人更是期待到在日曆劃上記號，像數饅頭般數著日子早點到來。

「那我們出發了！」

「出發了！」

「路上小心喔。」

說是出發但其實也就只是踏進壁爐裡而已，去年影山幫他把壁爐搞定後，不只有朋友利用呼嚕網來過他家，日向也曾用呼嚕網去過朋友家，但前往影山家倒是頭一遭──

──是那個要用特殊單字與指定時間才能聯網不然就會連去阿茲卡班的影山家啊！

即使影山已再三保證過他把授權時間打開了，也傳了語音訊息到群組讓大家可以多練習幾次特殊單字的發音，但果然還是很緊張！

「哥哥，還不走嗎？」

「欸，啊，喔！好！那我們出發吧！」

「出發吧！」

被妹妹催促了才回神，做哥哥的可不能在妹妹的面前表現膽怯啊……！日向將手伸進一旁的花盆，捏起一小撮亮晶晶的銀色粉末往已經點火的壁爐裡扔，下一秒，壁爐裡又熱又燙的紅色火焰轉變成毫無熱度的綠色火焰，是時候了，日向深吸一口氣，提著飛天掃帚踏進火焰裡，大聲說出「影山家的單字」──

每次使用呼嚕粉的感覺都很奇妙，但應該比港口鑰的體驗要好吧，雖然偶爾不小心會有煤灰跑進嘴裡，但至少影山從未說過他會暈呼嚕粉。

日向家沒有使用壁爐的習慣，會有壁爐也是為了聯結呼嚕網才特地砌一個的，所以壁爐並未放置在室內，而是坐落在他家院子的一個角落。視線一口氣從光明轉為黑暗，日向很快意識到這是從室外來到室內的關係，他又跨出一步，走出火焰，後腳剛離開壁爐妹妹就出現在自己身後了。初生之犢不畏虎，比起事前扭扭捏捏怕失敗而一直不敢行動的日向，小夏明明是第一次使用呼嚕粉卻毫無顧慮。

擔心在原地留太久會造成後來的人在壁爐裡塞車，日向趕緊把妹妹牽出來，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日向轉頭一看就注意到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他是最後一個到的。

「你好慢。」

「唉我要帶小夏所以會顧慮比較多嘛……」

「哥哥在壁爐前面站好久才扔呼嚕粉。」

「小夏！」

妹妹毫不留情拆了哥哥的台，但因為是妹妹所以可以原諒！

反正不必再顧及面子了，日向索性大方觀察起影山的家。光這個客廳就比自己家的總坪數還大吧，整體看上去有幾分葛萊分多交誼廳的氣氛，但空間要寬得多。

沙發從一人座到三人座的都有，山口正享受地坐在上頭，瞇著眼看來快睡著了，顯然是相當舒適的觸感。地毯，茶几與桌子，月島在喝茶，影山曾說過家裡有溫室，也會自己種花茶，所以這是他泡的？也想喝了啊……書櫃，掛畫和擺設，谷地站在一副掛畫？還是擺飾？的面前，像是中了整整──石化一動也不動，掛在牆上的八成是孤陋寡聞的自己難以想像的珍貴文物吧。

「都有帶掃帚吧？領地很大，用走的會比較花時間……」

「那個！」谷地總算從石化中恢復，她的眼神充滿了渴望：「如果影山同學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在室內參觀嗎！」

「參觀我家？」

「我也想參觀！」山口從椅子上回神，不只和谷地提出了同樣的要求還多抓了一個分母：「我相信月月應該也很有興趣！」

「我沒差。」

「月月！」

「我是沒關係，那日向呢。」

當然好，哪次不好！

「不過我家沒什麼東西喔。」並非感到困擾，而是對自己家能否滿足客人好奇心的擔憂：「現在還住在房子裡的人只有我跟家庭小精靈了，除了一些房間外大部分都是空房。」

其實光是「因為沒人住所以大部分都是空房」這個敘述就能知道影山家究竟有多大了。

沒多少能肆無忌憚參觀古老豪宅的機會，日向一行人興高采烈地踏出客廳。但才剛來到走廊就聽到遠處轉角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一下就消失了──影山家的維安或許比霍格華茲還嚴謹，日向不擔心會有危險，以這前提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那會是什麼。

「是家庭小精靈嗎！咪咖嗎！」

「嗯，他們大概是太久沒看到別的客人來了所以有點興奮吧。」

「他們。」月島掌握到了關鍵字：「你家的家庭小精靈不只一位嗎。」

「我沒說過嗎。」

「我是知道不只咪咖，但原來有多到可以聚在一起討論事情？」日向記得影山確實說過「咪咖他們」，不過家庭小精靈和貓頭鷹一樣通常是以家戶為單位，就算影山家裡有不只一位家庭小精靈，大概也就兩三個吧──

「有十幾個。」

「十幾個！」這下不只月島，連山口都嚇到了：「你家有那麼多家庭小精靈！」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多。」影山並非炫耀，他是真的在困惑：「我聽爺爺說我們家的家庭小精靈數量一直在增加。他小時候，以及他爺爺小時候，提到家庭小精靈時的數量都不一致。」

雖然影山無法參透這之間的機制，但日向倒是猜得到，從影山對待霍格華茲的家庭小精靈的態度就可以明白他們一直增加的原因。關於影山家的家庭小精靈還有一件事也很有趣，但日向不曉得影山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好的家庭小精靈的標誌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好比霍格華茲的學生大多都不曉得學校裡有上百位家庭小精靈，家庭小精靈總是把自己藏得很好，但在影山家卻並非如此。

「你從剛才開始就在笑什麼。」

「沒有──」

「……算了，那如果要參觀的話……先去客廳？」

「咦？客廳不是剛才那間嗎？」

「不，那只是用來安置連有呼嚕網的壁爐。」影山手指向走廊的另一端：「招待客人的大廳在另一邊，還有家人間用的小客廳，以及給家庭小精靈交流用的客廳……你們想先去哪一個？」

「……」

影山家果然很大啊。

反正機會難得，他們索性參觀起所有的「客廳」，來到家庭小精靈的客廳時谷地還發出少女特有的軟膩聲說著桌子椅子杯子都好小好可愛。

客廳之外也去看了客房，第一次看到四柱床讓日向興奮得差點跳上去，他甚至想去敲看看古典浴缸是什麼手感，但妹妹看破了他的心思，拉住人並小聲示意「哥哥不可以沒規矩！」，這才讓日向在動手前一刻打消念頭。

廚房也很大，剛才參觀過的地方還不太有時代感，但這裡就很有中世紀的風格了。沒有微波爐與烤箱，但有烤窯和爐灶，山口詢問有沒有冰箱，影山將地板上的活板門拉開，一陣冷氣從地底下竄出，原來下方是個冰窖。

「不過微波爐很方便耶，不考慮買一個嗎。」

「我有問過咪咖他們，但他們說太方便會搶走他們的工作。」

「……」不愧是家庭小精靈的思考模式，工作這件事已沁入骨髓了。

月島原先都默默跟著，但大概興致也上來了，主動詢問有沒有書房。影山點點頭，帶著大家來到書房──直上天花板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書櫃，盡頭有張書桌，桌面上有墨水與羽毛筆等文房具，影山說他在家讀書時一般都待在這裡。

「比我想像的還正常嘛。」

「你什麼意思啊。」

「就看起來還在能想像的範圍裡的意思。」

月島的感想也是眾人的感想，畢竟看過奢華的客廳與大到誇張的廚房後，書房即便也有一定規模，但確實是相對正常的地方了。

但影山一將下句話說出口他們就明白是自己的想法過於天真了。

「那書房也看過了，接著就去圖書室吧。

「……」

那規模與老鼠帝國某部動畫片裡出現過的圖書室相去無幾。

說是圖書室但根本是座小型圖書館，即便不及霍格華茲但也夠誇張了，連月島也不禁咋舌，畢竟是在私人建築裡，一般老百姓都會看傻眼。日向掃視書架，評估就算一天看一本也要看上好幾年才看得完，影山該不會都看完了吧。

「還沒，我才看完這面牆。」

「你居然看完了一面牆！」

「因為有段時間都只能待在家……呃，不過我沒把那邊的書算進去。」

影山視線往上看，眾人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注意到三樓的書櫃有個與門板差不多長寬的缺口，上頭蓋了塊幾乎拖到地板上的厚布，看起來是某種出入口。

「裡面是禁書區，布上施有年齡限制咒，要等到成年才能進去。」

「你家是霍格華茲分部嗎。」

「哈？」

居然連禁書區都有啊！

霍格華茲分部不完全是個笑話，越參觀就越覺得這評價合情合理。

他們接著去了溫室

和圖書室一樣，在角落也有一塊施有年齡限制咒的布，往裡邊走大概也是凶殘到需要限制進出的魔法植物吧。

「像魔鬼網和魔蘋果之類的嗎？」

「不？魔鬼網在上面，魔蘋果的話在那裡也有幾排。」

一聽到上面，所有人緩緩抬頭，看到魔鬼網像普通的爬藤植物坐落在溫室的頂端。谷地擔心地說它不會攻擊人嗎，影山才解釋周圍施有咒語所以無法越線。

另一邊則有一排正趴在盆緣上曬太陽的魔蘋果，後排應該是幼株，葉子小得多，日向完全理解影山為何能在一年級時換盆換得如此迅速順手了，這是把魔蘋果當蔬菜在種的家庭啊。

溫室之後下一站是藥材室，除了滿牆的櫃子之外還另外設有熟成室，並有專門研磨與熬製的平台，往旁走是灶與大釜，看樣子是連當場製作魔藥這點都考慮到了。

影山曾指導過日向材料分類的基本是生物性與植物性，但在這裡又依貴重程度下去細分。雙角獸的角所在的位置顯然是「貴的要死」區，因為與它同一區的還有「獨角獸的角」、「龍的口水」與「鳳凰的尾羽」等光看名字就知道其珍貴程度的材料，也難怪影山會說角很貴不想亂用了。

「你都是去斜角巷買東西的嗎，但有些材料我在斜角巷也沒看過……！？」

「會有固定的旅行商人來我家。」

「旅行商人！簡直是遊戲裡會出現的ＮＰＣ！」

越走越覺得驚奇，但這麼大一間房子只有影山與家庭小精靈還住在裏頭，確實顯得過於冷清了，這也是影山不太喜歡回家的原因嗎。

今天他們能來，影山應該滿開心的吧。

那群家庭小精靈會在轉角偷偷觀察也能理解了，他們一定也為影山感到開心吧。

結果光是參觀室內就花掉了一下午的時間，等到出門時都已經傍晚了。夜晚並非是適合戶外活動的時間，影山看上去有些愧疚，畢竟今天原先的目的是參觀領地，大家還為此帶了掃帚過來，結果卻無用武之地──

「沒什麼關係吧，房子裡就很夠看了。」稍微令日向感到意外的是，最先開口讓影山釋懷的人居然是月島：「畢竟把魔蘋果當青菜種的可沒幾個，我也是大開眼界了。」

「……它們只是多了點！」

「雖然沒有出門！但我今天很開心喔！」

「真的，看了很多東西……」山口與谷地也紛紛跟上，畢竟最早對參觀室內興致勃勃的就是他們兩個，日向也想說些什麼，但妹妹卻搶先一步開口了：「飛雄家很好玩！謝謝飛雄！」

影山向來對好意難以招架，來自長輩的還行，平輩的也已經漸漸習慣了，但少有碰上晚輩的機會，一聽到小夏大聲道謝立刻令他通紅了臉──只見他結結巴巴地向小夏道謝，謝謝別人的謝謝，這種笨拙的舉動惹得日向心癢難耐，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抱上眼前人的衝動給抑制下來。

他們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客廳」，壁爐的火已經點著了，大概是家庭小精靈事先處理好的吧。月島、山口與谷地紛紛踏入壁爐，看著友人們一個個離開，日向這才有自己即將踏上歸途的實際感，一有實際感就捨不得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入影山的私人生活。雖說以後能再拜訪的機會多的是，但別說是以後了，光現在他就不想離開了啊。

如果開口問影山自己能不能留宿的話影山會答應嗎，用「你之前也住過我家啊」來當藉口似乎不錯，但突然說要住在別人家只會給對方造成困擾吧，日向終究也只是想想，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但意外的伏兵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日向先生們也要回去了嗎。」

這聲音日向有印象，一年級的時候，他曾在影山房裡聽過的。日向朝著聲音來源望過去，看到櫃子旁有一位穿著黃藍配色茶巾的家庭小精靈。家庭小精靈的外表在人類眼裡沒什麼差別，但日向記得「她」，初次見面充滿了驚嚇，這次見面總算能好好面對她。

「嗯，他們要回去了啊」

「喔！抱歉，那就是咪咖自作主張了……因為主人您曾在日向先生家借宿，咪咖原以為今天也要招待他們留下……」

「啊，也是……但是突然請人住下來他們也會覺得困擾吧……」

「是的，主人，都怪咪咖多嘴……」

日向在心底大聲叫好，什麼多嘴，根本是最強勁的助攻，這時只要順著話題就能順理成章地住下來了。但開口說不覺得困擾所以想留宿也很奇怪，要怎麼開口才不會讓場面尷尬呢？日向腦筋迅速地運轉，想趁著時機消失趕緊開口──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伏兵再次出現。

「可以住下來嗎！」童言無忌，一聽到可以住下來，連平日素有規矩的小夏也忍不住歡呼：「今天可以住在飛雄家嗎！」

小夏！

哥哥回家就陪妳玩坐肩膀！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是很歡迎……」影山看向日向，畢竟不可能只讓妹妹一個人留下，最後還是要看兄長的決定：「你如果也要住下來的話，先問一下家裡？」

「……好！」

但最後的結果倒是有些出乎日向意料，父母的確同意他們留下了，但也只有「他」──因為小夏在電話接通時突然改口不想留下了。

「我、我在走廊看到了奇怪的東西！哥哥想留下來的話那哥哥留下來就好……小夏要回家！」

……這理由怎麼看都是日向才比較適用？畢竟在霍格華茲都讀幾年書了，但日向直到現在都還是會被校內遊蕩的幽靈給嚇到驚聲尖叫，妹妹反而是從小就不需要長輩陪著半夜去上廁所的強人，怎麼會說出走廊很可怕而不想留下這種話呢。

日向在壁爐前目送妹妹離開，但剛才還神色緊張說著想趕快回家的小夏，現在態度卻十分大方，不只沒有急著離開的樣子，向壁爐裡灑呼嚕粉與踏進火焰中的動作還顯得慢條斯理──

──不對勁。

影山可能沒發現，但日向立刻就察覺妹妹在說謊，小夏並不是真的覺得影山家恐怖，這不過是她離開的藉口，怎麼會開口說想留下，後來又說要回去呢──

「哥哥再見！飛雄再見！」

「嗯，再見。」

「喔喔！明天見！」

小夏揮揮手，大聲喊出「山裡的日向家」後咻地一聲消失在壁爐裡……現場只剩下他跟影山，以及一位家庭小精靈……

……嗯？

剩下他跟影山？

──是因為哥哥喜歡飛雄，所以想跟飛雄單獨約會嗎？

「你怎麼了，臉好紅？」

「沒、沒事，大概是剛才太靠近壁爐所有有點熱……」

「也對，畢竟現在都七月了。」

雖然自己的妹妹還不到就讀魔法學校的年紀，也不確定會不會收到錄取通知，日向卻有預感她將會成長為一位不得了的女巫。

這之後日向以不習慣為由打消了影山想另外準備一間客房給他的安排，還得寸進尺成功睡到了同一張床上。

「反正我們在宿舍的時候也這樣啊！而且你家裡的床如果跟客房裡的一樣，那應該很大吧，也不怕擠。」

「……是沒錯，好吧。」

客房已淪為僅提供浴室的功能，家庭小精靈的行動迅速又隱密，影山讓他先去洗澡再來吃飯，一來到客房的浴室就看到洗澡水已經放好了。

清潔完身體後泡進浴缸裡，日向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得償所願摸到古典浴缸是什麼手感，或許是今天看了太多與日常生活相去甚遠的事物，他甚至覺得浴缸的水也跟平常不一樣。

洗澡……吃晚餐……睡覺……但現在時間還早，應該不會立刻就寢，日向回想自己在家裡時會做什麼，吃完飯後待在客廳與家人看電視，或者溫習功課，偶爾陪妹妹玩……影山呢？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做什麼……？

自己今天是來玩的，所以沒帶任何作業，但他其實也對那間圖書室很有興趣，溫室與藥材室也是，下午畢竟只是走馬看花，如果可以的話確實想待久一點看更多東西。明天大概會出門吧，影山有說可以不必一早就回家，今天沒成行的戶外行程應該會在明天實行──

「請問水溫還可以嗎。」

「哇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抱歉！很抱歉！咪咖不是故意要嚇您的！」

被突然出現的聲音給嚇到，日向的驚叫聲響徹浴室，還嚇到把浴缸裡的水灑到地板上。沒預料到日向的反應會那麼大，咪咖也趕緊道歉，整間浴室頓時回聲不斷，吵鬧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恢復平靜。

「水……水溫是嗎。」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日向總算能回答家庭小精靈的問題：「很好喔！我覺得剛剛好，謝謝妳。」

「那真是太好了！」咪咖隔著浴簾與日向對話，日向可以藉著透光看到她移動的身影：「那您的衣服咪咖就先拿去整理了，明天會歸還給您。」

「喔好，謝謝……欸，那我穿什麼？」

「主人以前的衣服，咪咖是根據身高來準備的，應該合身，先幫您放在衣架上了。」

影山以前的衣服！

雖然根據身高聽起來有點惱火但有影山的衣服穿，沒關係！

「如果還有任何需要，請呼喚一聲，咪咖隨時都能替您準備。」

「喔喔，好的……」

簡直像住在高級飯店裡，老實說有點不太自在，但如果這就是家庭小精靈的待客之道，拒絕服務有可能會傷了他們的心……日向決定調整心態欣然接受，並舀起了浴缸裡的水潑向自己的臉，但當他重新睜開眼睛時，卻發現浴簾外的身影並沒有在對話結束後離開。

日向的直覺向來敏銳，他有股預感，眼前的家庭小精靈應該還有其他話想說，且並非是公事，而是較為私事的內容。

或許是與影山有關的事。

現在回想起來她開口詢問日向是否要住下的時機也有些奇怪，由於小夏給人的錯愕感太強，導致日向忽略了這件事，直到現在才感覺蹊蹺。家庭小精靈身為專業家管，客人是否留宿這種大事不可能不事先與主人確認過，反正絕不會是等到人都要離開了才突然插嘴詢問。

和小夏一樣，她也是故意想把自己留下來的嗎。

但即便是為了主人好，擅作主張仍會感到不安吧，所以她現在才會在浴簾後方留駐遲疑。家庭小精靈對服侍家庭的忠誠心之強甚至會讓他們在違反命令時不得不懲罰自己以降低罪惡感。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聽影山談論家庭小精靈的事聽了四年，日向相信影山，所以他也相信咪咖。

這讓他決定由自己主動開口，好讓這名家庭小精靈放下心防。

「……妳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是不是跟影山有關。」

「……」

浴簾對面的家庭小精靈不發一語，但日向看到她的身影跳到一張椅子上坐下。這是代表會花不少時間吧，日向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並未催促，耐心等著她開口。

「……日向先生您真的是好人，小主人能遇到您，真的是太好了……啊，說小主人是因為，還有一位主人……這樣應該才聽得懂咪咖指的是誰……」

「沒關係，我不介意。」

「謝謝您……」

影山是小主人。

主人是影山的爺爺──上上代家主，在前幾年過世了，上代則更久，在影山還小時就走了。

正氣師，死於值勤，夫妻倆一起離開了。

這些是影山曾向自己透露過的事。

「自從發生那件事，小主人回到家裡之後……咪咖就沒再看他笑過了，喔，說起來很失禮，但其實，小主人是會笑的喔，小主人的笑容很溫柔。」

「噗。」

不小心笑出聲了，但日向能感同身受，要影山正常地笑簡直要其他人的命，有再多膽子也不夠看。但若非刻意而是自然流露而出的笑容，確實很溫柔，自己也看過許多次。

「然後，前幾年，上上代家主也走了……小主人不只是不笑了，還每天，每天，每天都是讓人心疼難過的樣子……咪咖與家裡的家庭小精靈們都希望自己能夠多少填補一些小主人心中的缺憾，但太少了，真的太少了，相較於小主人所承受的，我們能帶給小主人的，真的太少了……」

「……我不這麼認為喔，影山是真的很感謝你們，妳知道影山跟霍格華茲的家庭小精靈關係也很好嗎，如果不是跟自己家裡的家庭小精靈感情很好的話，那也沒辦法和霍格華茲的家庭小精靈相處融洽吧，影山很重視你們的。」

「喔……能聽到您這麼說，咪咖真的太開心了，請容我失禮一下……」

浴簾外的身影稍微晃動，接著便傳來了擤鼻涕的聲音，聲音聽上去也有些哽咽，應該是哭了吧。

「小主人後來也不回家了，就算回來，也只待一下下就走了，咪咖可以明白，因為家裡真的太寂寞了，同樣都是沒有人的地方，至少霍格華茲沒有過痛苦的回憶，所以小主人寧願待在學校，我們都明白，不過……」

咪咖的聲音到這就中斷了，她停頓了好一陣子才又繼續開口。

「去年開始，小主人又願意回家了，咪咖聽了更多關於日向先生您的事，小主人說了很多……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咪咖就決定了，只要有機會，咪咖一定要向先生您好好道謝。」

謝謝日向在那個夜晚對影山伸出援手。

無人的交誼廳，日向原先可以無視尷尬回到房間，但他卻留下了，這也是他與影山開始熟識的契機。

日向不好意思開口自己才是受到幫助更多的人，如果影山沒在那時拉他一把，他甚至有可能會從此討厭魔法也說不定。這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能有今天的日向翔陽，影山飛雄的打磨功不可沒。

但日向對影山的影響也同樣巨大。

「小主人期待今天期待了好久，這是他第一次招待朋友來家裡玩。我們都看得出來，他真的很開心──我們希望他能一直開心下去──」擤鼻涕的聲音更大了，日向可想見浴簾對面的人已經哭花了臉：「所以──所以──日向先生，如果您願意，如果您不嫌棄，可以聽聽一個卑微卻忠誠的家庭小精靈打從心底的請求與期盼嗎，喔，先生──」

──您願意，在這之後，也陪在小主人身邊嗎。

「咪咖實在太多嘴了……但是咪咖真的按捺不住她是多麼地欣喜若狂，咪咖已經有好久好久沒看到小主人沒那麼快樂過了，真的好久好久，真的太久了……他是世間少有的好主人，咪咖希望他能幸福快樂，那就是家庭小精靈的幸福快樂……」

日向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因為影山很快就睡著了，所以他也跟著睡著了。

兩人一早用過早餐後便出門，領地的確很大，他們剛踏出屋子就要使用飛天掃帚移動。除了練球以外少有與影山騎著掃帚慢慢飛的機會，日向與影山並肩，聽影山介紹兩人飛過的所有地方，森林、湖泊以及平原──日向問影山有沒有機會看到人馬或人魚，但影山說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喜歡突然有人類去拜訪，所以遠處看看就好。

「我一直以為那是你的……呃，領民？」

「不，他們的聚落所在的歷史比我們家還久，所以領主更替是我們要過去打招呼。」

「嘿……」

「敦親睦鄰很重要。他們也會提供只有森林深處或深水區域才有的珍貴材料……」

「由影山說出敦親睦鄰……這裡是掃帚上！很危險！不准動手！」

「你魁地奇都打幾年了我相信你不會因為一點失衡就摔下掃帚！」

「謝謝你的相信但我不需要！」

兩人在空中激烈追逐，這還是日向第一次在學校草坪以外的地方大幅度的飛行（假期間為了解癢所以會在家裡偷偷飄一下！），整座山頭都是影山家的領土，也施有麻瓜驅逐咒，所以就算飛到高空也不用擔心會被麻瓜看到，這讓日向毫無顧忌地飛上飛下。

但技巧上果然還是影山技高一籌，他最後還是被影山逮著了，求生意志堅強的日向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未成年巫師不能用咒語那麻瓜驅逐咒是哪來的！也是額外申請由你自己來的嗎！」

「高橋跟中村會定期來幫忙補強，他們的咒語都很可靠。」

「畢竟是正氣師嘛！」

「不過麻瓜的問題不大，這幾年比較麻煩的是那個，無人機……」

「……畢竟科技在進步嘛……」

碰到無人機可以用各種手段直接處理掉它──

「但那是私人物品吧！」

「但這裡是私人領地，就算是麻瓜，看到無人機飛進自己家裡也可以拿球棒打掉吧。」

「好像……可以……欸，可以嗎，我不知道……咦！？」

處理掉無人機等科技設備後，要在事後向魔法部魔法事故與災害司的麻瓜聯絡辦公室進行匯報，由辦公室派出人員進行善後。但這幾年由於科技進步所以辦公室的工作量遽增，據內線消息所知，魔法部正考慮再分出一個下屬部門，以專門處理這類網路與科技所引起的事故。

他們邊飛邊聊天，又飛了一段時間，最後飛到一座森林上方，但比人馬居住的森林要小得多──

「這裡要降落。」

「嗯？好。」

一降低高度日向就明白為何要在這裡降落了。

森林上空施有咒語，但一降低高度進入森林，周圍的樣貌立刻改變。原先鬱鬱蒼蒼的林間景色變得開闊，一座座石碑整齊劃一在地面上排開，日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從地面也走不進來，這裡一定要從空中進入，也要有血緣的人帶才進得來。」

「嗯。」

日向知道這也是維安的一部份。

在魔法世界裡，只要是曾經活過的生命體，即便死了只剩屍骨也得以利用，人類當然也不例外。血與肉與內臟，哪怕腐爛了只剩一小根毛髮或一小撮骨灰，也能當作黑魔法的原料。

比任何人都還正視其危險性的正氣師家庭不可能不為此作出防範。會將家族的墓地藏在難以發現的地方完全可以理解。

「這是我爸媽。」

「嗯。」

「這是我奶奶，但我對她真的沒印象了……」

「嗯。」

「然後，這是我爺爺，前幾年過世了。」

「……嗯。」

相較於奶奶與父母的墓碑，爺爺的墓碑上苔痕並不明顯，從這點也能察覺爺爺過世的時間還不算太久……咪咖昨天跟自己說過是前幾年，然後影山不回家……所以是一年級嗎……

「我待在家裡那段時間，多虧了爺爺和姊姊，才不至於跟不上別人。」

「……所以是……在家自學？」

「對，從德姆蘭退學之後。」

其實帶人來看自己家族的墓地很奇怪，但是……我想讓爺爺看看你。影山小聲說道，光這幾句話日向就幾乎紅了眼眶，兩人在墓碑前禱告，影山大概又與爺爺談了些什麼心事，許久才睜開眼睛。

「走吧。」

「嗯。」

兩人乘著各自的掃帚緩緩升空，墓地因遮蔽魔法的效果在眼皮下消失，又恢復為樹林的樣貌。他們離地面越來越遠，離森林也越來越遠。

起風了。

影山的掃帚微微偏移，但很快就穩定下來，並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等著日向跟上，日向看著飄在遠方的影山，形單影隻，咪咖的請求在心裡迴盪──

有股衝動突然壓抑不住，心口簡直要被撐破了，日向幾乎破音地朝著眼前的人嘶吼。

「影山！」

風可以帶走一切，影山什麼也不會聽到，日向知道這是個機會，畢竟他實在忍得夠久了──

「……我喜歡你！」

影山確實沒聽到，仍在遠方，歪著頭困惑日向怎麼還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