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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即使不再就讀德姆蘭也沒放棄學習魔法,他們向魔法部申請了在家自學,接受一與一對一的指導。
符咒學、魔藥學、變形學、藥草學、黑魔法防禦術、煉金術、奇獸飼育學……想成為正氣師勢必得異常優秀,影山一與身為退休的正氣師,自然有足夠的能力指導影山,但他也並非全能,畢竟人總有不擅長的科目。
「天文學跟魔法史嗎,還有算命跟占卜……其實我文科不太行啊……這應該要給美羽教吧……」
「畢竟美羽學古代文字的……」
「……還有這科也沒辦法。」
「麻瓜研究啊……」
麻瓜研究學對一個古老又歷史悠久的純血家庭來說和天書沒有兩樣。
而姊姊由於有遺跡研究的工作在身,不能長時間留在家裡,先前雖然為了關心影山自德姆蘭退學後的狀況所以請了長假,但也只待上幾星期後離開了。
但她走之前嚷嚷著一定要學會現影術,或許之後就會看到她經常回來了,祖孫倆相信美羽絕對有說到做到的能力與毅力。
「……沒關係!文科的話飛雄你自己讀也行!總之就先從符咒學開始吧!掌握施咒的感覺,其它需要施咒的科目就能一併學了!」
「好!」
「也教你化獸吧!影山家的風格就是雪豹──」
課本不缺,圖書室的書就算花上十幾年也看不完。
道具不缺,整個倉庫都是能用的物品。
材料不缺,他們有一整座山頭,溫室,還有定期造訪的旅行商人。
過去的他從未特別意識,直到現在才認知到自己確實比其他家庭更有優勢──影山除了才能外更有得天獨厚的資源,也難怪一與會告訴他要有有能者的自覺。
無法去學校上課對學習的影響並不大,根據課本所對應的年齡層,影山的進度甚至還超前了不少──他多少對此感到驕傲,雖然還無法在他人面前使用魔法,但至少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對得起影山家的名號。
接受一與的教導,和一與一起巡視領地,偶爾回來的美羽也帶著他學習古代文字、算命與占卜……
日子過得充實又平靜,其實還滿開心的。
至少比在學校還開心。
有一與,有美羽,有家庭小精靈們,有莫頓。
「……就這樣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不好吧。」
漸漸地,影山也不在乎是否能遇到一與所說的那個人了。
就這樣待在家裡的話──
「一與,關於魔藥下釜的順序,我這裡有點不太明白……」
「……飛雄啊,抱歉了,我今天有點累了,明天再跟你說吧?」
「嗯,好的。」
但他沒等到明天。
隔天早上,咪咖哭著敲響了影山的門,告訴他一與醒不過來了。
美羽一接到莫頓全速飛行送達的信後,就抱著牠用現影術出現在家門口,但一與已經看不到她學會現影術的成果。
姊弟倆一起坐在爺爺的床邊,有脈搏,有呼吸,臉色有些蒼白,血液還在皮膚下流動,卻不曾再睜開雙眼。美羽和影山都很清楚,一與不會再睜開眼睛了,永遠不會了,他會一直睡下去,他不用多久就會真正地離開家裡。
一與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原本退休後就常臥在病榻上,處在隨時離開都不意外的狀態……但影山堅信自己加速了這個過程。無論是從德姆蘭退學,還是在家自學,一定都為一與的精神與身體帶來了負擔。
但相比哭得憔悴的美羽,影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或許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吧,又或者,他原本就不是多有感情的人吧。
影山成了家主,家庭小精靈對他的稱呼也從少爺換成了主人。
他不能讓姊姊追求到一半的人生被硬生生打斷。和自己不同,姊姊有目標,有展望,也逐步有了成果。
和自己不同。
「說實話我很反對,你還不到十三歲──」
「我已經快要十三歲了。」
「……」
「我……拜託妳了,我需要一些,能夠證明自己的事情……」
證明自己並非是家族的汙點……
他和美羽達成了協議,一旦美羽判斷年幼的弟弟無法勝任,至少在弟弟成年之前,家裡都要交由她管理。
影山臨危受命,不願意脫累了爺爺後又成為姊姊的絆腳石。
美羽又回到遺跡繼續研究,影山請她不必頻繁地回到家裡。一方面是想讓自己獨立,一方向是現影術畢竟有一定風險,影山不希望姊姊在來回間發生意外。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
「嗯。」
也不是一個人,還有一群家庭小精靈在,影山為了讓姊姊放心所以又說上這麼一句,但姊姊反而露出更擔心的表情了。
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情況特殊,影山取得了未成年使用魔法的權限,雖然僅限在自家的領地內。
他似乎跟人與小動物以外的生物都能相處得不錯,領地內森林與湖泊的住民們由於世代交流所以對他也算友善,至少在地主交接上沒感受到排斥。過去和一與一起巡視領地時認識的人馬送了他一根獨角獸的角。去湖泊時則因使用了人魚語,人魚不但認同了影山還教了他人魚的歌。
影山每天早上都會先過去和一與問早,即使床上的人不會回應他。之後去巡視領地,到溫室照顧藥草,自學,家事有家庭小精靈會負責整頓,他不用掛心……
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曾經有小偷跑了進來,但不識相地躲進了森林裡,人馬把對方丟出來時已有些破破爛爛了,這讓來收回犯人的正氣師們瞠目結舌。
還曾有麻瓜誤闖領地,在湖泊釣魚時因為看到了人魚而嚇得驚聲尖叫。除憶師來收拾殘局時還罵了他幾句驅逐麻瓜咒要記得隨時更新避免失去效力,影山不得不趕緊將咒語學起來,只是這次沒人能指導他了。
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最糟糕的一次是碰上了催狂魔,在他巡完領地回到家裡的路上。就影山所知催狂魔不太可能單獨出現,是從哪裡落單的嗎……影山冷靜地舉起魔杖,想著爺爺教導他的那段日子,喊出咒語,揮下魔杖。
「──疾疾.護法現身。」
但雪豹並未出現在他的杖前,甚至連一絲白光都未顯現。
咪咖帶著一群家庭小精靈衝出家門,用了影山無從知曉的小精靈魔法擊退了那唯一一隻催狂魔。
原來自己連家庭小精靈也不如啊。
還真夠丟臉的。
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但沒問題,不代表就是快樂的。
至少他今天明白了一件事,曾經和一與相處過的快樂回憶如今只剩椎心刺骨的酸楚與負罪感。他曾以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曾以為自己可能沒有感情,但其實兩者皆否,他究竟該惋惜還是該慶幸呢。
這副狼狽的模樣。
究竟算什麼有能力的人啊。
幾個月後,一頭雪鴞送來了一封信。
那是霍格華茲的錄取通知,他在今年將邁入十三歲,確實是到了霍格華茲的入學年齡。
但是?為何會送信給他這個連魔法都無法使用的人──
「嘿,你差不多該改一下那種說法了。」美羽糾正他:「你又不是不會用魔法,在我們面前明明就用得很好,別把教你的我當傻瓜!」
「但也只在你們面前用得出來……」
好吧,在家庭小精靈跟貓頭鷹面前也沒問題……再加個人馬跟人魚,影山在他們面前使用魔法也毫無障礙。偶爾有客人來家裡時影山會試著偷偷使用魔法──主要是路摸思這種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咒語──但從未成功過。魔杖靜悄悄地沒半點動靜。
「我都還無法在別人面前使用魔法,這根本不能去學校上課。」
「嗯……不過撇開這點不管,會收到錄取通知就代表霍格華茲已經認同你了吧。」
「……」
認同、嗎……
影山終究回絕了這封錄取通知書,沒辦法在他人面前使用魔法是最大的因素,另一個原因是,要是被人發現了這件事,究竟會給影山家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影山不敢冒這個險,他除了拒絕別無他法。
自己已經給家族添了多少麻煩,他不能再繼續破壞家族的名譽。
但他實在小看了霍格華茲的行動力。
「打擾了,敝姓武田,是霍格華茲的教授!」
──霍格華茲的教授居然直接找上門來了!
「雖然影山同學你拒絕了錄取通知,但我果然還是想來說服你……」
「雖然很失禮但抱歉我身體不太舒服您請回吧。」
「欸?」
影山打從心底感到抱歉,這是他第一次對長輩如此不敬重──但原本就不擅長交際的他要臨時面對陌生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何況他之所以拒絕錄取是因為有著難以啟齒的理由,要是對方問起他根本不可能據實以告,那除了直接關上大門外還有其他辦法嗎!
……但都拒絕成這樣了,應該是不會再派人過來了吧。
事實證明,影山實在太小看霍格華茲的行動力了。
開學季過後,武田再次出現,這次甚至帶上了其他人。
「打擾了,我是上次來訪的武田,這位是烏養!」
「我是烏養。」
「我、」
「我們有事先寄信取得監護人的同意!這是回信!」
「……」
武田手上拿著一封信,上面是姊姊的筆跡,姊姊啊!
既然這樣,只好當面拒絕了。
「讓你們白跑一趟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想去霍格華茲、」
「因為用不了魔法嗎?」
「……」
名為烏養的人突然說出影山最大也最不想面對的秘密,這讓他的臉色倏地蒼白,影山無法相信自己的姊姊居然連這種事都和別人說了,這種事不應該──
「等等!這樣會讓人誤會的!不是的影山同學!這件事不是你姊姊跟我們說的,我們確實有跟她說這件事,但不是她告訴我們的!」
武田反應很快,立刻就意識到這句話不妥,他慌張地抓著烏養的手搖晃,緊張到臉上的眼鏡都快掛不住,影山原先被烏養一句話嚇到幾乎要忘記呼吸,但知道並非是姊姊抖出秘密後又鬆了一口氣──
──不對。
那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是德姆蘭的校長嗎?還是教授?
究竟是誰──
「說、說出來你可能會不相信,不過,其實是我們校長占卜出來的……」
武田扶好眼鏡,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
「校長請我去一趟校長室,他說翻倒的墨水瓶,在紙上的墨漬向他揭示了會有一位曾經就讀德姆蘭的孩子拒絕入學──是一個用不了魔法的孩子。」
「……」
「他讓我自己決定要有什麼行動……」
影山終究沒請他們離開。
咪咖泡了茶,花草是影山親自栽培的。栽培藥草與花草的溫室在一年前主要還是由一與負責照顧,但現在只剩下影山能負責了,也全部都是由他負責了。一與摘採的花草在前陣子已全數用罄,影山只能拿自己做的來招待客人,而武田與烏養便是他的第一批客人,這讓影山有些坐立難安。
即使不成氣候,但畢竟是現任當家,他可不能拿糟糕的東西招待失了禮節……
「……這個好好喝!是你做的嗎?」
「呃、嗯……是的……」
武田才喝了一口就不吝於讚美,影山無法確定這是在客套還是發自內心真誠的感想,他悄悄瞄了進門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的烏養,烏養沒有發表感想,但也沒放下杯子,這是否代表味道即使沒武田說得那麼好,應該也還過得去……吧?
「嗯……那就……我們進入正題吧,總之!雖然,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入學……」
「……但我沒辦法在別人面前使用魔法,而且……」影山深呼吸,吞嚥口水:「我也不想讓人發現這件事,您一定明白,這不是件能被人發現的事……」
正氣師家族的直系繼承人使用黑魔法傷人而退學一事在巫師界鬧得沸沸揚揚,來訪的客人也大多是為了關心這件事。影山每聽一次就羞愧一次,但除此之外,無法使用魔法的事並未跟著傳播出去。
德姆蘭的校長已對影山失去了興趣,但德姆蘭的校風讓學生成了爆竹這事傳出去也有損校譽,影山不覺得校方會主動暴露祕密。至於及川與岩泉學長、還有金田一與國見,影山相信他們的為人,他們也不可能將這件事說出去。
霍格華茲的校長是大人物,自己無法使用魔法的事並非去打聽來的而是被占卜出來的,即使再怎麼荒誕不經也只得相信,魔法世界本來就有許多還在研究、也無法尋求合理性的事。
知曉秘密的人僅只這些就好了,再繼續增加下去,被暴露的風險就越高,影山賭不起。
況且他本來就不想去學校。
那不是多愉快的地方。
「這部分我們很清楚!所以那個,其實學校可以幫你保守秘密……」
「……呃?」
武田告訴他學校能為他安排個人房,沒有室友能少一份擔憂,課堂上施展不了魔法更不需要擔心,畢竟學生在課堂上失敗是常有的事,他不會被特別注意,真有必須施展的時候讓影山最後一位離開教室即可,只要教室內沒其他學生就不要緊。
「……等等,我很感謝學校考慮了這麼多,但這沒有意義。」
影山有些感動,他過去在德姆蘭也得不到這些禮遇,德姆蘭可說是完全的放任主義──
但就算得到這些禮遇,仍然有個最根本的問題。
「……我去學校上課也沒用,我沒辦法用魔法。」
沒有學生在的場合又如何?在教授面前他也一樣施展不來啊。
去霍格華茲是為了學習魔法,但這件事他在家裡也能做。單靠美羽與自學他的進度就超前了同齡者,若受正規教育肯定能更有成效。不過影山在此之上權衡了利弊,和暴露秘密的風險相比,學習更有成效實在不值得一提。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為了增進學習的效率而特地去霍格華茲增添被發現的風險。
「不是用不了吧,一個人以及在你家人面前的時候不是可以用嗎?」
一直沒開口的烏養突然說話了。
影山並非是真的爆竹,他其實還是可以使用魔法,只是場合相當限定。獨處,家人,非人類的生物面前──
「在我們面前也不行嗎?」
每當有客人拜訪影山都會偷偷嘗試魔法,但沒有一次成功過。他不認為客人和霍格華茲的教授之間有什麼差別,這並不是換個人就能改變的狀況,況且,如果在教授面前使用無礙的話,那當初在德姆蘭的校長室時理當是能施展的,可結果並非如此。
家人。貓頭鷹。家庭小精靈。人魚與人馬。除此之外都不行。
影山在眾目睽睽下使用了黑魔法,傷害了人,所以他無法在意識到他人視線的情況下使用魔法,除非是熟悉或令他安心的對象。
「我們知道了你的狀況,還想幫你,那應該也是令你安心的對象吧?」
「這……」
烏養是第一次碰面,武田也才見過兩次,即使深入談論了數個小時也幾乎與陌生人沒有差別,實在難以歸類在「安心的對象」。
影山很清楚自己的狀況完全是心理問題,但如果心理問題有那麼好解決他也不用煩惱這麼久了,要克服被注視的恐懼,克服自己可能再度傷人的恐懼,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但你不能一輩子不出家門。」
「……」
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說這些話太過辛辣,意外的說出這句話的人並非是態度直接的烏養,反而是一直和顏悅色的武田。
他並非諷刺或刻意刁難影山,影山雖然難以與同儕打好關係,但仍能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心,影山明白武田看似辛辣的言詞是打從心底對他的關懷。
自己確實不可能一直留在家裡,即使父母與祖父母留下的家底與財產足夠好幾輩子不愁吃穿,但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而且離不開領地那也無法為影山家挽回名譽了吧。
秘密可能暴露,但也可能跨過心魔。
是再一次的汙名,還是挽回名譽。
「我想你缺乏的只有勇氣吧?」
烏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續杯這動作證實了武田的讚賞並非謊言。
勇氣,影山想起一與曾說過的,悲傷與恐懼會讓自己裹足不前,他需要的是快樂與勇氣。
「不要怕被看,不要怕被發現,不要怕失敗,不要怕你施展的魔法又會傷害誰──」
烏養喝乾了杯裡的茶,舒了一口氣,明明喝的是花茶,動作卻像豪飲了一瓶酒。
不要怕你的魔杖不回應你。
將武田與烏養送走後,影山來到了一與的房間。躺在床上的一與因為長時間沒活動身體,肌肉逐漸萎縮,身子也日漸消瘦,和回憶中高壯的模樣大相逕庭,影山甚至有爺爺在逐漸消失的錯覺。
……不,也不是錯覺吧。眼前的人確實在逐漸凋零,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後天,甚至有可能是下一刻。
他應該怎麼辦才好。
答應教授們,去學校上課嗎。
要是被發現要怎麼辦。
還是說去上學後就能改善他的問題了呢。
在學校,會遇到一與曾說過的那個人嗎。
需要自己的人……
影山問了許多問題,但沒有任何人能回應他。
姊姊的態度很明顯了,剩下的,他只能自己做決定。
聖誕連假時武田與烏養再度拜訪,深冬,山裡的積雪很厚,他們來到影山家時影山正和一群家庭小精靈們在除雪。
「我很少看到可以跟家庭小精靈感情那麼好的人呢!」
影山其實還想和家庭小精靈以外的人類打好關係,但這話說出口感覺有些可悲,他只得吞進喉嚨裡。
武田仍然帶著靦腆的笑容,這是第三次碰面了,影山明白他是個心口如一的好人,並不會刻意做出討好的言行。
在上次的談話中,他還得知武田出身麻瓜家庭,第二次來訪之所以會帶上烏養是為了壯膽與製造機會,因為武田總以為第一次被拒絕是和自己的出身有關──這讓影山著急地解釋並非如此,他對血統毫無偏見,不如說過於重視血統造成的壓力反而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血統與家族。汙名與名譽。洗刷與挽回,又或者是再一次的承擔與破棄?
這次影山並未將兩位訪客留在門口太久,而是立刻就開門讓他們進屋子裡,深山與深冬天氣酷寒,他不能讓客人在外受凍,但另一個原因才是重點,將武田與烏養請進門裡喝了熱茶,暖過身子後,影山才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開口。
「我想去霍格華茲。」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準備已久的話說出口。武田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但影山的話還沒說完。
「但是!我……這也稱不上是條件,但是,我想,還是要先說……」
影山表示自己願意入學,但這建立在能向他們施展魔法的前提之上──去學校是為了學習魔法,但如果在學校施展不了魔法,就學這件事反而會成為學習的阻礙。
所以現在,他要鼓起勇氣在武田與烏養面前嘗試。
為了能夠去霍格華茲上課,他要鼓起勇氣,證明自己可以突破心魔,在他們面前使用魔法。
烏養與武田點點頭,他們能夠明白影山的顧慮,也明白了影山當下的覺悟。
影山再度深呼吸,舉起魔杖,他的心臟震盪到幾乎生疼,不要怕,悲傷與恐懼會讓自己裹足不前,他需要的是快樂與勇氣,並相信家人對他的愛。已經離去的祖母與父母對自己的期待,臥在床鋪上的爺爺不辭辛勞地指導,遠在一方的姊姊給予的支持,眼前的教授們,出於自己的意志而再三來訪,他不是一個人,所以,回應他們吧,別怕,鼓起勇氣──
──你比任何人,都還清楚力量能用在什麼地方。
──去發揮你的能力吧。
影山在這之後又見了許多霍格華茲的教授,他今年邁入十四歲,由於去年沒入學,今年入學他的年紀會比別人大一歲,教授群們針對這個狀況進行了討論。
根據年齡直接跳一個年級就讀容易引人注目,而且周圍的同學都相處一年了,影山會更格格不入,這環境對他來說難以適應。但根據親眼見過他施展魔法的武田與烏養所提出的報告,影山的學力遠超過十三歲,他的時間已比同齡生晚了一年,要是再從基礎學習起又會浪費更多時間。
最後折衷的結果──讓影山隨一年級一同入學,並挑選部分科目跳級,這可讓他在培養同儕關係的同時參與符合他程度的課堂。
符咒學、變形學、魔藥學、黑魔法防禦術……等需要揮動魔杖的課堂跳級。藥草學、天文學、魔法史……等偏重文科的課堂則與同年級一起上課。
「雖然說了要讓你跳級!但也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個水準!就讓我來賜予你試煉吧!做好覺悟吧影山!」
「是、是!」
「是什麼是!這種回話方式太小家子氣了!給我有氣勢一點啊!」
「……我知道了!放馬過來吧!」
「就該這樣!」
進行黑魔法防禦術的跳級考試時,影山被老烏養的直來直往影響,連回話也多了幾分氣勢,祖孫倆果然如出一轍都是直性情的人。
「其實我是猜拳猜輸才排到第二位幫你考試的~但我一開始根本沒打算跟他猜拳啊,不知怎麼他手一舉起來就忍不住跟他猜了呢……」
「呃……」
「其實我跟他同年齡,我們都霍格華茲畢業的~雖然不同學院,或許你也會遇到總是忍不住想跟他競爭的人喔?」
「這、這樣嗎……」
進行符咒學的跳級考試時,貓又說了一些個人經驗──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影山又想起一與說過的話,無論是互相競爭還是互相扶持,他在霍格華茲有可能遇到這樣的人嗎。
「上次只是讓你稍微表現一下!這次我會認真考你喔!」
「好的。」
「對了我順便問一下!你該不會有學化獸吧!因為我看化獸師的登錄名冊裡有影山一與先生,他應該會教你吧!」
「有的,不過我還學不會,還只能部分變化……」
「欸。」
「欸?」
結果變形學也沒認真考,因為影山光是讓自己變出雪豹的尾巴和耳朵就讓武田興奮到差點昏過去了,他還不小心透露了有一位五年級的學生非常有天分,經他和另一位變形學教授的傾囊相授下,距離變成一隻完美的貓頭鷹只差臨門一腳了,要是霍格華茲能再出一位未成年的化獸師,那他們會非常高興。
「跟前三科比起來魔藥學的跳級考試感覺一點也不緊張刺激。」
「……」
「不就是你問我答或者我開清單給你幾小時後驗收嘛。」
「是……」
「好的,這就是清單……第一題!清單上的魔藥最快可以多久之後就交出來!」
「欸、欸!?這……以熬製來看的話,只有一個需要不停攪拌,另外兩種則只要靜置到關火……用三個大釜同時下去處理的話……算上材料的準備,大概兩小時……?」
「……」
「……教授?」
擔心自己回答得不好,影山戰戰兢兢地看著犬鳴,卻見後者發出一聲嗚咽掩住自己的臉。
「教授!?」
「請問你有興趣當助教嗎。」
「呃?」
入學的事大致抵定,接著就是等新學期開始了,對武田與烏養的感激難以言喻,影山想起第二次見面時,武田說了來訪的原因──校長從墨漬中占卜到有個學生會因為無法使用魔法而拒絕入學,而這之後要怎麼做,便讓武田自己決定。
武田的決定是死纏爛打也要把影山從大宅裡拽出來。
他不只親身拜訪多次,還寫信給美羽,也指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
「我是這樣想的,我……我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來到魔法世界時,覺得這是個很美好的地方,所以,我會希望它能更加美好,而有能力的人可以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影山忍不住,向武田詢問為何會願意做到這程度,武田有些害臊地回答了問題。
「因為你其實是有能力的人啊!而且也是好孩子!」
「好孩子……」
一個用黑魔法傷過人的好孩子嗎。
「所以你不是明白了力量要用在哪裡的重要性嗎?」
──你比任何人,都還清楚力量能用在什麼地方。
「只要你能取回你的能力,一定會有不凡的成就,你爺爺一定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啊抱、抱歉!我多嘴、」
「不、沒這回事……我,我很高興可以聽到教授這麼說……」
……爺爺會為我感到驕傲嗎。
如果會的話,是不是代表我洗刷了汙名,還帶來了名譽呢。
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讓影山家蒙羞了呢。
如果我能管理好領地。
如果我能在學校得到認同。
如果我……能夠成為正氣師。
「你去一趟斜角巷吧。」
「欸。」
距離開學還有幾周,美羽回家時突然指示影山前往斜角巷採買。影山不解,開學所需的所有物品他都已經有了,無論是課本還是消耗品都很齊全,不用再另外添購,去斜角巷的意義在哪。
「我想送你一個新的大釜當作祝你重新去學校的禮物,拿著錢去買吧。」
「但我大釜還能用──」
「啊──真是的,怎麼這時候就這麼笨呢,我是要你出門走走啦!」
影山總算明白姊姊的意思,但一想到要出門仍有些畏縮,跳級考試時也是教授們特地過來的,他已經實質意義上的一年半載未出過遠門了。
而且要是被發現……
「反正未成年巫師本來就不能在學校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你用習慣就忘記這件事了?在斜角巷原本就不用擔心穿幫的問題啊?」
「……說的也是。」
身為正氣師世家,仇人自然不會少,影山家裡的壁爐雖然有連結呼嚕網但名稱有用暗語處理過,避免有心人士能直接連到家裡來。影山向壁爐灑下呼嚕粉,綠色的火焰竄出,踏入火焰,來到破斧酒吧附近的一間民居,這是影山家在外的秘密私人據點之一。
他好久沒出門了,影山進入破斧酒吧時還擔心會被認出來──他來到後院,循著記憶敲擊磚頭,進入斜角巷,其實可以立刻去帕特奇大釜店買了美羽要送給他的大釜就趕緊回家,但想到姊姊的真正用意是讓他出門走走,他又決定多待一會兒。
在家關了一段時間,從十二歲到十四歲,外面的世界變化不大,斜角巷也和記憶中沒什麼出入,至少和自己十歲時隨著一與一起來買魔杖時沒什麼改變……
「……哈?妳想怎樣?」
「抱抱抱歉,那個,可以借過一下嗎……」
但他正想走去魔杖店看看老掌櫃還在不在時,卻在經過書店的當下聽到令人在意的對話,影山繞過去,看到手上抱著一堆書的小個子女生,她請眼前的人稍微讓個道,但對方態度卻相當糟糕。
「誰要給妳過啊,妳……看起來就跟麻瓜沒差別啊,這裡可不是給妳這種人來的地方……反正課本也是浪費,乾脆給我吧。」
「欸、那、那個……」
「喂,想要買書就自己去拿,不要拿別人手上的。」
聽不下去,影山直接走過去擋住了想要動手的人,影山才十四歲身高就將近一百八了,對方原以為要對付的只有好欺負的小女生,影山一介入就被影山的氣勢嚇到縮手,書當然也不搶了,慌慌張張地跑出店裡。
「妳沒事吧?」
影山低頭關心方才被騷擾的女生,但大概是背著光,身高又高,臉上表情也稱不上友善,明明被解圍了卻也同樣被影山的氣勢給嚇到愣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再待下去就換別人誤會他在欺負人了,影山只好快步離開書店。
畢竟上次來都是十歲時的事了,影山憑著微弱的記憶尋找魔杖店的位置,在巷內繞了許久後總算找到了方向。遠方小小的招牌和記憶裡的別無二致,他快步走向店門口,但在經過某個巷口時又聽到令他無法忽視的對話。
「嘿,你不覺得他的衣服有些奇怪嗎,會不會是『那個』?」
「有可能是喔,畢竟快開學季了,新來的一定有『那個』。」
「應該沒錯,這矮子就是『那個』。」
「不要叫我矮子!」
今天也太多事了吧,影山咋舌,是因為快開學的關係嗎,斜角巷內採買的人多,人一多水準就參差不齊,自然也會有對收到入學通知的麻瓜出身者不友善的人。剛才那女生是,現在聽到的男生大概也是。
影山走進巷內,果然看到一群人對著一個橘色頭髮的小個子不停訕笑。
「居然在意這個,那就不叫你矮子,叫你麻種。」
「什、什麼?」
「他聽不懂欸,果然是麻種。」
「麻種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講什麼但感覺一定是在罵我!」
「有嗎,就只是個稱呼啊,麻種──」
「喂。」
所有人回頭看向他,嘲笑的人群一看到影山臉色就垮下來了,影山知道這是認得「他是誰」的反應。
「欸、那不是影山家的……」
「你們剛剛講得很開心不是嗎,繼續啊。」
因為用黑魔法傷人而退學的事某方面來說反而成了一種威嚇。只有來訪的客人知道影山在退學後的實際情形,一般外人根本無從得知詳細的狀況。從客人口中聽到的謠言多到不勝枚舉,也有相當誇張的,例如從阿茲卡班出獄了,又或者和蒙紐迦德頂樓的住客成了室友。
那些人大概也擔心影山會不顧未成年禁止使用魔法的禁令對自己下手吧,連撂話也不敢就慌慌張張地離開了。虛張聲勢有了成效,影山不禁鬆了口氣,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那麼衝動。
橘頭髮的男孩年紀一看就比他小,影山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十三歲,他大概想跟自己道謝吧,看似在琢磨著如何開口,但影山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就一陣上火,和剛才一樣,影山不曉得自己的情緒為何會有些激動,看著對方,心裡不斷升起一股異樣感。
「不要畏畏縮縮的,你就是這樣才會被瞧不起。」
「……」
沒忍住就脫口而出了,對方眼睛睜得大大的,表情從驚訝轉成了氣急敗壞,影山看他又是跺腳又是撩袖子,大概下秒就要和自己打起來了吧,其實從剛才聽到的對話也能知道對方不是甘於被欺負糟蹋的角色。
異樣感在看清楚面容時達到高峰,影山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對方。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誰……誰跟你見過面啊!我才不認識你這種沒禮貌的人!」
「哈!?剛剛罵你的人才更沒禮貌吧!」
「你跟他們差不了多少啦!」
對方興許是不想再和他耗下去了,放話後就轉身就跑。
影山聳聳肩,不再介意,反正以後也沒碰面的機會了──等等,如果他是霍格華茲的新入生的話,那代表他們以後就會是同學吧。
……這好像有點尷尬?
轉眼間就到了出發的日子,影山在早上出門前慣例前往一與的房間和他道早,以及道別。家裡的家庭小精靈們各個都拍胸脯保證會看顧好一與,請影山儘管放心去學校上課。
「……一與,我要出發了。」
和上次前往斜角巷時不同,這次他必須與大量的人群接觸。影山必須承認他為此感到畏懼,會對橘頭髮的小個子畏畏縮縮的模樣感到氣憤或許也是對自己的投射吧。影山在前往城堡的期間稍微與人群拉開了距離,他知道這無異於逃避,但又軟弱地想畢竟才剛開學,他仍有時間去慢慢習慣。
分類帽喊到他的名字時廳內的氣氛明顯變了,影山還瞥見教授席的烏養和武田有些緊張,但這其實都在影山的預期內,他明白自己的名聲不好,之所以來到霍格華茲也是為了洗刷汙名與挽回名譽,在拿出成果前,這氛圍會一直跟著他。
只是當葛萊芬多的學長姊們用熱烈的掌聲與歡呼歡迎他時,他仍被這些滿溢的溫暖逼到差點掉出眼淚。
開學前一天莫頓來送信時造成一陣騷動,西谷學長對他家的毛腿魚鴞異常感興趣,嚷嚷著要給葛萊分多加分,影山擔心再待下去學院的分數會被自己扣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拿了信就趕緊回房。
寄信的人是美羽,她在影山出發那天回家替影山送行,也在家裡過了一晚。不解姊姊怎麼寄信給他,影山拆閱信件──
然後,這天就離不開房間了。
影山沒哭,他哭不出來,人會因為難過而掉淚,也會因難過而掉不了淚,為什麼不再等等呢,他什麼成果都還沒拿出來,一與還抱著他未能洗刷的污名就離開了,他……
……來學校,是為了什麼。
失去爺爺讓影山頓失重心,但他沒多久就強打起精神──一與不在了,但自己背負著的責任還在,領主,洗刷汙名,挽回名譽,他有義務去處理這一切。影山埋首學習魔法,所有科目都不落下,他不能只是優秀,他必須比別人更加優秀,必須異常優秀。
來到霍格華茲上課僅能算踏出了一步,原先只打著讓自己恢復施咒能力的預期,這是一場大型的考驗與復健,但現在,影山有了更明確的目標──
只要能成為正氣師,正氣師要異常優秀的人才能擔任,一旦成為正氣師──那便是一種證明,證明自己是個有能力的人。證明自己有資格成為一與的驕傲。證明自己並未讓影山家蒙羞。
但幾個星期後,烏養教授卻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你很努力,但有點停滯不前了吧。」
「……咦?」
烏養教授將影山叫去城堡頂樓吹風,在空曠的地方反而不怕隔牆有耳,因為視線開闊,有誰躲在哪裡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風會帶走一切,風聲能隱去所有秘密。
「我們都知道你沒辦法在我們以外的人面前使用魔法……但是,你自己有嘗試過能不能嗎?」
影山確實沒嘗試過。
等人離開了才施展魔法,或者是關在自己房裡時才敢揮動魔杖。以前在宅邸時他還會趁著客人拜訪時偷偷施咒,但來到學校後卻一次也沒嘗試過。
他在逃避。
他……沒能鼓起勇氣。
「你來學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改變這件事吧?」
「是……」
當然這不是要你一步登天──烏養拍了拍影山的頭,親暱的舉動讓影山不自覺地放鬆了身體,這樣的互動讓他想起家裡的感覺,想起一與……
「先試著在小一點的公共場所試試看吧?大廳難度太高了,像是交誼廳之類的……」
「……嗯,我知道了。」
不能逃避。
要……鼓起勇氣。
來學校畢竟是要克服心魔的,影山在接近午夜時來到交誼廳,沒人,心臟怦怦跳,果然只要意識到這是隨時都可能會有人看見的公共場所,他就無法不緊張。
……有人看見而失敗了又怎樣。
反正一年級施展魔法失敗是多正常的事。
都有人把宿舍的窗簾燒了,還壓垮了符咒學教室的桌子。
失敗又沒什麼。
鼓起勇氣來吧。烏養教授的話迴盪在腦海裡。都來到霍格華茲了,都已經踏出這一步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除了前進沒有其它辦法了。如果害怕人的視線就試著去習慣,如果擔心傷害到人就努力去避免,如果無法感到安心就試著去信任對方。什麼事都可以循序漸進,一與,你說過的,我不會沒嘗試就先放棄,我會全力以赴。
他一次次地念咒,魔杖從一開始的毫無反應,到能夠冒出一些光芒,自己確實在慢慢地適應環境,影山被自己鼓舞,他想嘗試其它咒語──
後方傳來的聲音卻打斷了他。
影山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就看到同年級的日向翔陽癱倒在樓梯口。
呃,是跌倒了嗎?
「……」
「……晚、晚安。」
這場面太過尷尬,但大概是覺得被看到了也不好轉身就跑吧,日向乾巴巴地和他打招呼。
「……你怎麼會在這裡。」
「呃,想說來交誼廳練習咒語……」
「你不是把窗簾燒了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黃金田跟我說的。」
「他叫黃金川啦!」
原來叫黃金川啊。
糟糕,會不會明天又忘記了。
影山胡思亂想,因為他日向不知道在想什麼,為什麼要一直盯著自己看?影山突然想到自己應該去學習破心術,才有辦法學會鎖心術。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覺得日向的眼神別有用心……直覺倒是挺準確的,眼前的人忽然衝上前還一屁股坐到自己身邊,影山剛起身想跑,就被扯住了長袍無法離開。
到底想做什麼!影山腦袋糊成一片,直到日向開口他才知道原來是來跟自己道謝的。
「斜角巷的事我還沒好好跟你道謝!」
「你之前說過了!」
「那個不算『好好』啦!還不夠!」
「我覺得夠了!」
「但我覺得不夠!」
日向死纏爛打的功力太強,影山整個步調都被拉走了,他不得不妥協留下。聽著日向鄭重其事地向他道謝讓人相當彆扭,有股說不上的異樣感浮上心頭,影山無法表達那是什麼,但至少知道不是不好的東西,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很放鬆,明明是自己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吵吵鬧鬧,不講道理,又是阻撓又是控制自己的行動,但影山卻未感受到任何壓力。
為什麼?
但當日向詢問他是否在練習魔法時,壓力又重新砸回心上。影山滿心恐慌,他想離開交誼聽,但仍被日向纏著而無法如願──只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居然產生了妥協也無妨的想法。
為什麼?
異樣感越來越重,他也越發心煩意亂。他試著說服自己,反正來交誼廳本來就要有被看到的心理準備,反正失敗了也很好蒙混過去,畢竟誰沒有失敗過,不如早點施展,早點打發他吧,影山深呼吸,在日向期待的眼神下舉起魔杖──
尖端亮起了光。
璀璨而刺眼。
卻也帶著一絲溫暖。
影山難以置信,盯著光芒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日向出聲──「好漂亮」,他轉過頭看著日向,琥珀色的雙眼在微光下閃閃發亮。
他在這一刻,總算想起自己在哪看過日向。
入學德姆蘭的前夕,一與帶著自己去斜角巷挑選魔杖。老掌櫃和爺爺是舊識,兩人寒暄,影山還記得他帶著微笑對自己說其實不是人選魔杖,而是魔杖在選人──
「你試試這個吧。」
櫃檯上有兩隻魔杖,掌櫃遞給他一隻剛製作好的魔杖,紫檀木,杖芯是烏鴉的尾羽,來自一對佳偶──影山年紀太小了,對這些事有聽沒有懂,他詢問櫃檯上另外那隻不行嗎,自己更喜歡那隻,但掌櫃告訴他那隻尚未打磨,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
「它也會等到它想選的人。」
影山接過魔杖,輕輕一揮──桌旁花盆裡的金盞花,化作一隻橙色的小鳥,牠在偌大的室內裡繞了幾圈,最後停駐在影山的手上。
「……好漂亮。」
橙色的小鳥,影山看著牠琥珀色的雙眼,不禁脫口而出。
在暗夜的微光之中,影山與日向對上視線,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眼熠熠生輝。
「嗯。」影山輕聲回應:「很漂亮。」
我總算想起自己在哪見過你。
透過鳥兒的窗景望見的其實是你的雙眼。
我們在相遇前相遇。
原來我一直在等你。
插畫 by 阿提
非常感謝提供了如此美麗的插畫OQ
太浪漫了,在相遇前我已經認識你了……..宿命感真的太強了
回覆刪除影山終於等到他等的那個人,等到一與跟他說的那個人
刪除在公車上大聲尖叫(喂沒禮貌),看完這裡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前面,不同視角獲得的不同感受真的很棒(;´༎ຶД༎ຶ`)
回覆刪除您可以在心裡叫(?)現在回去二刷可以看到很多小細節喔!我很喜歡這種回頭看會有不同感受的表現形式!
刪除看完之後立即再重睇第一章,細節太多了吧!!!
回覆刪除每日都在等更新 >w<
第一章就佈下的細節終於可以回收了XD
刪除天啊!!!這個真相!他們的相遇嗷嗷嗷!謝謝和緒!
回覆刪除我從第一回埋到現在!說出來心曠神怡!
刪除日向生日的今天再回來看,已經不知道翻看多少次了,每次再看都很感動!感謝和緒大大寫了這麼好的作品!!
回覆刪除感謝重刷!(???)我也在生日當天還在趕稿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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