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HPparo] 10 夢醒 (3)end

１　 ２　 ３

「──我在別人面前，沒辦法使用魔法。」

日向走向影山的腳步硬生生停下。

「……什麼？」

「準確一點來說，我只要意識到別人的視線……總之就是，被人看著就用不了魔法，家人跟教授……還有你是例外。」

「哪有這回事！你──」

日向終於聽懂影山說了什麼。

聽懂後立刻就想發出質疑──但卻突然回想起宮兄弟曾說過謠言之所以會甚囂塵上的原因。他們確實說過，影山他，從未在別人面前使用過魔法。

稍微一打聽才發現沒有任何人親眼看過，除了日向與教授外，沒人親眼看過。

教室外，房間裡，各種小細節──像是魁地奇學院隊比賽時比別人還早一步到整備室先給裝備下好了魔法。霍格華茲的教室沒有對內窗，學長說過在教室外看到影山把幻形怪的衣櫥轟到走廊上。以及稍微沒注意桌上的耳機就變成了兔子。影山總是第一個到教室又最後一個才離開──

他確實說了，並不是完全無法使用魔法，而是在家人、教授與日向以外的人面前無法使用魔法。

如果讓謠言得以甚囂塵上的「間接證據」真的是「證據」呢。

當時被他嗤之以鼻的咆哮信原來並非是空穴來風嗎。

「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是打傷金田一之後的事……所以我才離開德姆蘭。」

影山不疾不徐地解釋著這驚天動地的「秘密」。

使用黑魔法打傷人，案發現場的慘狀，血與肉……同時喚起父母殉職的記憶，這一切都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小的傷痕。因為無法克服心理障礙，所以影山自那之後再也無法在他人面前使用魔法，家人是唯一的例外。

德姆蘭的校長與導師，還有及川學長、金田一他們這些與影山關係較深的人，對此全部知情。

這也難怪三年前德姆蘭來到霍格華茲時他們會在意影山的近況了，身為巫師，無法使用魔法這種事怎麼可能不在意。

「之後的事你也知道，我後來在家接受爺爺還有姊姊的指導，但之後收到霍格華茲的入學信……本來回絕了，但武田教授與烏養教授直接來找我，然後，呃，復健嗎，應該可以這樣說，總之後來在教授面前也沒問題了……但後來……」

「後來……？」

「爺爺在我剛入學就過世了。」

「……」

雖然早知道影山的爺爺離世不過是這幾年的事，但居然是開學前一天認識校園的時候嗎……級長曾說過影山不見人影，以及莫頓送來的信──居然就是那時候嗎。

剛下定決心要離開家裡就遭逢變故……

「很難看吧。」

「……什麼……」

「純血的古老家庭，父母又死於黑魔法，結果卻因為對別人使用了黑魔法造成心靈創傷用不了魔法，丟臉死了。」

「……」

「我想要，去挽回，所以……」

日向曾經與月島他們詳談過的。

影山想藉著成為正氣師來證明自己很優秀，他想靠獲得成就這件事來洗刷汙名，來挽回名譽……因為影山這個姓氏不單是影山一個人的東西，因為身為古老純血家庭的後裔，黑魔法受害者的遺孤，因為黑魔法而再也無法使用魔法這種事，實在是──

但他最想證明的對象在他下定決心離開的隔天就離世了。

為何影山要如此拚命。因為他必須拿出成果。

為何影山早先不太願意回家。因為他沒臉回去。

為何影山要離開德姆蘭。因為他是一名無法使用魔法的巫師。

突然能解釋為何影山會與教授群關係密切了，整間霍格華茲的成年人都是替他保守秘密的共犯，整個城堡本身就是大型的復健場。

一年級在交誼廳的那個夜晚，影山也是為了「復健」才試著在公共場所使用魔法的，結果卻被日向撞見。他原本抱著就算失敗了也能唬弄過去的打算才勉為其難對日向妥協，沒想到卻一次就成功了。

日向成為家人與教授外唯一的例外。

「……所以之後說要幫我補課是……」

「我很抱歉。」影山又突然道歉了：「一開始是為了自己。」

道什麼歉啊。

別說的從這些事裡得到好處的只有你那樣啊。

「……等等、不是，但你這學期不是用得出來嗎！雪豹──啊！還有！上學期對田中學長用了破心術──變身水也──」

「因為那都是無魔杖魔法，不過破心術那次確實滿意外的，我原本是抱著會失敗的打算去嘗試的。」

化獸不需要魔杖，魔藥製作的最後一個步驟也並非施咒，而是賦予魔力，至於破心術……雖然影山的破心術已熟練到不再需要魔杖，但他依然擔心是否會受到心靈創傷的牽制──

難怪那時候他看起來很緊張。

日向回想起那段插曲。

影山的緊張不完全是擔心失敗，而是有著更深層的原因，或者說，主因。

「……但你成功了。」

「對。」

「所以化獸，難道也是……」

「嗯，剛好化獸也學起來了，既然破心術可以，那化獸或許也可以……」

不只是「發表會」，那是具有實驗性質的「復健」。

「不過，我很清楚如果是一年級……就算我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會破心術，也會化獸了，但要我在別人面前使用，我一定做不到。」

「……」

「我會敢嘗試，而且能成功，都是因為有這五年的關係。」

他能走到今天，除了教授與家人外，日向的影響功不可沒。

你不一樣。

你是特別的。

對影山而言，日向象徵的意義旁人確實無法比擬，所以日向沒必要不安──他會在這時對日向坦白，就是想表達這件事，同時也有著不想再對他有所保留的用意在。

因為你不一樣，因為你很特別，所以我不想再繼續把你蒙在鼓裡了。

日向不知不覺又坐回椅子上，不是氣消，而是脫力。這秘密、壓力與覺悟太過沉重，名門世家的純血巫師，無法在他人面前使用魔法？半個爆竹？影山同時承擔著期望、祕密被曝光的危險、以及對爺爺的罪惡感持續了好幾年？如此沉重的壓力他獨自承擔了好幾年？

「……我果然不應該說的。」

「什、麼……？」

日向還未從震撼中緩過，仍無法表達任何感想，反倒是影山呈現出明顯的洩氣。

「……我把壓力往你身上丟了。」

影山同學總是這樣嘛，他其實還是不太擅長和人相處……所以……他應該是想讓你自己決定，什麼時候能做好準備，並給他答覆吧。

腦海裡突然響起谷地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日向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直接撲到影山身上，影山反應不及，幸好後面不是地板，是床，兩人雙雙倒在被鋪上。

「你幹什麼、」

「才不是往我身上丟吧！」顧不得房裡有無隔音了，日向近乎咆哮：「難道你會跟我說是因為你也這樣想嗎！」

「當然不是啊！」日向大聲，影山也不可能示弱，他同樣激動的回話：「但你就、」

「我只是還不知道要說什麼！一口氣跟我講這麼多東西！明明你自己老是不知道怎麼回話就乾脆不講話！你先等一下又不會怎樣！」

「什、」

「總之你先給我等一下！」

日向揪住影山的領子氣喘吁吁地做出結論，被他的氣勢嚇到，影山還真的聽話噤聲，安靜下來看著日向。

壓力？確實很有壓力，從今以後他要和影山一起背負這個壓力，還不見得能分擔多少，而且也無法保證能保守住秘密，影山的確丟了個相當大的壓力過來──

但那又如何。

雖然是壓力，但他沒有不願意啊。

他反而要高興才對吧，因為影山是如此地重視他，影山甚至連墓地都帶自己去看過了。

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就是有如此重要。

日向感覺得到，影山想告訴自己這件事。

影山明知這一切都有風險，卻還是對他毫不保留──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來懇切期望著的事嗎，他還需要考慮如何回應嗎。

「的確滿有壓力的，但是……總之，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

「我沒有不高興！我反而很高興！」

「……不要在我耳邊大吼！」

雖然亢奮，但日向其實還算冷靜，被影山一提醒讓他立刻降低了音量，那是與日常無異的態度與語氣，卻帶著沉重的覺悟與堅毅。

「我是一直都懷疑你瞞著我什麼事……不過沒想到是這種大事，我嚇到了，真的，但也就只是嚇到。」

驚嚇與消化過後，留在心頭的只有滿滿的不捨。而不捨之後，則是讓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的悸動。影山抱著天大的祕密與壓力度過了數年的水深火熱，而這段期間他之所以能堅持下去，其中一項原因便是有自己待在他身旁的關係。

這不就是告白嗎。

是告白啊。

影山坦承了秘密，是一種告白。

還表明是日向給了他支撐的動力，同樣是一種告白。

「……影山。」

「嗯。」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很重要，所以這次，你這次要聽到喔。」

「這次？」

無視影山的疑問，日向放鬆了手臂，趴在影山身上，這並非是為了撒嬌或親密接觸，而是他因為無法正視影山的眼睛，也不想影山看到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的緣故。

「我……」

影山並未做出任何回應，但日向知道他這次確實聽到了，因為影山伸出了手，輕輕放到自己的背上。

這算是一種擁抱嗎，日向不禁心想。

沉默令人難受，因害臊而流失的力氣一回到身體，日向便立刻起身、一溜煙地逃出房間──影山在日向起身的當下也扭過身子，這讓日向無從得知他當下的表情，但日向確信自己看到了影山發紅的耳根。

即使沒有任何回應，也已經什麼都回答了。

日向不確定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但慶幸自己還記得黃金川在他出門前交代過的事，所以開門時放輕了動作才沒將房裡已經熟睡的人吵醒。

要是把人吵醒了，一定會問自己怎麼滿臉通紅吧。

「唉……」

明天……明天是否一切都會不同了呢。

日向從未想過，一切確實都不同了，卻不是他希望的形式。

如果至今為止所發生的事都是一場美夢，為何要讓他在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後醒過來呢，因為是美夢，所以不被允許延續嗎，又為什麼緊接而來的非得是噩夢不可。

在交誼廳與影山會合時氣氛還是有些尷尬，日向不敢看向影山的臉，但用眼角偷偷觀察後可以發現，這點影山也是一樣的，他同樣不敢看向日向的臉。

這份「一樣」讓日向有點開心，也不這麼緊張了。

「……總之先去吃早餐吧。」

「嗯……」

帶著有些微妙卻舒適的氛圍，兩人安安靜靜地在走廊上移動，日向的心情很好，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做到任何事，待會變形學的小考一定也不在話下，能輕輕鬆鬆就通過──但好心情卻在走到大廳前就被破壞了。

他們在走廊就聽到大廳吵鬧的聲音？怎麼了，是宣布普等巫測的事嗎……但兩人一來到門口，喧嘩聲便戛然而止，視線還不住朝他倆張望。

日向很快就發現，視線並非是對著他們，而是對著影山。

影山向來對視線敏感，他立刻就注意到到被注視的人是自己，所以皺起了眉頭，日向則有非常不祥的預感，這氣氛和去年很像，和去年期中過後咆哮信的餘韻在校園中迴盪的氣氛很像──

「你們先回去。」

月島大概一直待在門口附近，一見到他們就立刻走過來並刻意擋住出入。月島從來都不是這種類型的人，足見事態之嚴重，山口與谷地也在一旁，令日向意外的是居然連葛萊分多的學長們都過來了，西谷儼然球場上的守護神般佇立在大廳門口，田中則明顯正在靜靜燃燒著怒火。

「這裡交給我們。」

「快走。」

「去找教授。」

「校長也行。」

宮兄弟難得露出嚴肅的神情，連說話也不再吊兒郎當，日向當機立斷拉著影山的手要離開，影山再遲鈍也不會如此不識相，他明白學長是要保護自己，於是配合地轉身──

「怎麼突然講到這個。」

──但大廳，卻響起清澈而響亮的聲音。

那是日向的聲音。

這很明顯用了擴音咒，就是故意要讓當事者聽到的，大廳又起了騷動，月島咋舌，宮兄弟則流露出明顯的殺氣，若不是山本學長架住田中學長，後者大概立刻就要衝進大廳裡了。

「學長、」

「不，不行，你們立刻離開。」

「但是──」

「那封咆哮信……其實不算錯……大概一半吧。」

「……哈？」

「其實我……」

日向的聲音之外，還有影山的聲音。

不、不只，這不單只是聲音那麼簡單，這是他們昨天的對話，影山的臉色倏地發白，日向記得清清楚楚，接下來的內容是──

「──我在別人面前，沒辦法使用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