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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穩定情緒,施展幻身咒──沒有失敗,非常成功。那當然,因為這是影山一手教出來的。
影山。
日向邁開步伐,往武田教授的變形學教室走去,一個永遠在周五的夜晚燈火通明的地方。
和研磨說完話後日向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對影山有好感,但能不能算是愛則並無法確定。因為愛和喜歡相比,感覺更加強烈、真摯、崇高──日向不敢保證自己是否對影山抱持著這樣的態度,儘管研磨為此表示肯定。
「是不是愛你還無法接受,那也沒關係,但至少,你是喜歡他的沒錯吧。」
「……嗯。」
「翔陽你還記得,是什麼時候意識到的嗎?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什麼時候……」
是鬥法期間嗎。
因為影山牽著他的手。
是過生日的時候嗎。
那時影山向他說了謝謝。
還是說,其實是在更早之前嗎。
暑假時一起去採買,期末時影山生病了,因為月島的事而大吵一架,在交誼廳時點亮魔杖……
……在斜角巷被騷擾時,影山出面解圍。
是那時候嗎。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就跟本人確認一下吧。」
愛情靈藥的事件已過了整整一天,日向到現在都還沒正眼看過影山,更直接一點說,他甚至在迴避任何與影山接觸的機會──他害怕藥效發揮期間的情感變化會混淆他對影山的感覺,也害怕自己去比較兩種情感的差別。
「去見他吧。」研磨直視著日向的雙眼:「好好地看著他,再確認一次,確認自己是怎麼想的。」
距離變形學教室越來越近,日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說到底影山也有可能根本不在,畢竟日向已經有整整一天半沒去上課了,為此認定補課要先暫停也合情合理,不如說照例召開才真的不合情理。
早知道出門前就先敲門確定一下了,這都走到一半了他也不可能回頭啊。果然腦子一熱就什麼都沒考慮了。日向漸漸加速,直到腳步聲的回音敲進耳裡才意識到自己踏步得太過用力,趕緊修正回躡手躡腳的模式。
再爬過一道階梯,就可以來到變形學教室的走廊了。
日向深呼吸,緩慢地,兩階做一步,向上──
教室門板的縫隙透出的微光,靜靜灑在廊間。
研磨的提議是對的,日向的眼眶發熱,他現在,好想見到影山啊。
一如這三年來的習慣,日向敲響了教室的門,裡面的人沒讓他等太久就把門打開了,日向側身閃進教室裡,影山將門關上,明明才一天沒說上話日向卻覺得已過了一個暑假那麼長。
「你古代文字沒上到課,先補這個吧。」
「嗯。」
「麻瓜研究你不用我教吧,我把筆記拿給你就好。」
「這星期是『住』吧,上什麼啊。」
「綠建築。」
「……還真現代。」
影山並未提起愛情靈藥的事,他甚至沒關心日向現在的狀況,但日向覺得這樣很好,因為自己來到這間教室了,所以影山什麼也不用問。
偌大的教室裡只有他們兩個,影山拼讀古代文字的聲音盪在耳邊。以往星期五的授課都是術科,天文學與魔法史這些以背誦為主的科目並不需要影山協助,古代文字是第一門日向有接受影山指導的文科,但在週五的夜晚上課仍備感新鮮。
其實一開始只是硬著頭皮選的,但日向也漸漸喜歡上這門科目了,這是愛屋及烏嗎?日向說不上這是什麼感覺,但和開學初的痛苦比起來,現在這門課確實帶給自己不少樂趣。他發現霍格華茲裡其實藏著不少古代文字,過去總當一般的符號而不會特別留意,但現在符號已成了他知識的一部份,本該熟悉的學校在各種小地方都多了些驚喜感,這是很有趣的體驗。
說起來,影山四年級後還會繼續修古代文字嗎?他曾說過選修全選才有效率,但效率是指拿到學分嗎……
實在太在意了,日向決定問問,但影山的回應卻出乎他意料。
「不會,我四年級不會再修古代文字了。」影山停頓了會兒,才又繼續補充:「課表會撞到。」
課表會撞到?但選修課的時間全是錯開的,五堂選修在週一到週五輪流,三到七年級都是同樣的模式,理論上不會有撞上的機會,除非是不同年級的課……
……不同年級?
日向總算聯想到了,影山有部分科目跳級,而這些科目並不一定會和同學院的人一起上課──因為時間會和沒跳級的科目撞上。像是五年級的黑魔法防禦術,葛萊分多的上課時間在週一的上午,但那時候影山要上三年級的天文學,所以只能在星期三和雷文克勞一起上課。影山的課表不比日向的單純,幾乎每個年級都有變化。
所以他說會撞上大概是因為……
「你……又要跳級嗎,選修也要跳級嗎?」
「嗯,古代文字學的程度夠了所以不上,剩下的則會跳級。」
這代表一起上課的時間又要減少了嗎。
原本在多了選修後,兩人共同的科目多了三科選修,可一旦影山將選修跳級,那一起上課的科目又回到一開始的樣子……就是說,一起上課的時間只剩下僅僅三科必修,以及週五的補課──
「……然後,我應該剩下的必修,也會跳級。」
「欸、」
這可就完全在預料外了,日向愣在當場,做不出像樣的反應。兩人同在一張桌子面對面,影山不可能沒發現日向的狀況,但他只看了日向一眼就繼續說下去。
「我今年跳級的四個科目要參加普等巫測了,我跟學校討論過,如果能拿到好成績,那剩下的三科就可以跟著跳級。」
「這、這樣啊……是跳到幾年級?」
「五年級。」這次影山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畢竟我下學年原本就應該讀五年級……」
只有這時候日向才會意識到,影山其實大自己一歲。
霍格華茲十三歲入學,但影山卻是在十四歲──就算不跳級,影山也本該是日向的學長,如果影山未延遲入學,他們兩人就不會是同一個年級,也不會一起上課──
──甚至有可能不會認識對方。
日向突然感到一陣惡寒,他能與影山相遇原來建立在諸多巧合之上,而如今只是逐漸回歸正常的狀態嗎……那兩人的接點還剩下什麼?連課都不一起上了,影山也一兩個星期才打一次球……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因愛情魔藥而忐忑的心原先在見到影山後已安定下來,現在卻被丟了顆震撼彈而動盪不安。
自己有什麼能繼續留在影山身邊的理由?
日向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他想不到,他想不到自己有任何能留在影山身邊的理由,不再一起上課了,也不是學院隊的隊員,甚至週五的補課也是,他的課業其實早已不用再仰賴影山了,光靠自己就能做得很好──
「日向。」
「……」
「日向。」
「……啊!欸、什、什麼……」
直到影山喊了他許多次日向才終於回神,這等失態讓他有些慌張,想詢問影山剛才說了什麼──然後,這時才注意到手上有著難以忽視的溫度。他放在桌上的手,因緊張而握成了拳頭,而自己的手上方正疊著影山的手。
「……抱歉,因為我看你在抖。」
「……」
「你的手好冰,會冷嗎?畢竟現在也才二月……」
「嗯、嗯……是有點冷……」
他確實會冷,但並非是天氣的關係,影山的手很溫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動,他就不再發冷了。
「反正也沒有要用魔法,我們乾脆回宿舍去吧。」
「嗯。」
影山喃喃說著還能泡杯熱茶,彼此的手分開時日向還有些捨不得,他又想起那件長袍了,要是這時候長袍還在那就完美了。
兩人來到教室門口,但就在日向掏出魔杖準備對自己施展出幻身咒時,影山卻把他的長袍套到了日向身上。
「欸?」
「你現在狀況不好吧,先暫時用我的。」
幾乎不由得日向拒絕,影山立刻對長袍施展了幻身咒,和之前的隱形長袍一樣,日向整個身子都被隱藏起來了。長袍裡還有著影山的體溫,暖烘烘的,以及氣味,怎麼突然就心想事成了?這下別說是冷了,日向的體溫反而升高到接近發燒的程度。
兩人回到影山的房間時,日向也對長袍做足了道別的心理建設,這次不是猝不及防,他有時間和長袍好好道別了──雖然不是同一件,但謝謝你陪我度過的青澀暗戀。日向抱著感激的心情褪下長袍,但要將長袍遞給影山時,影山卻沒立刻接過,只是用手指了指還隱形著的長袍。
「你順便練習解咒吧,我去泡茶。」
「……等等!拿這個練習嗎!這咒語你施的欸!」
「你辦不到?」
「誰這樣說了啊!」
嘲諷的語氣跟剛才關心他狀況不好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影山不再搭理日向,轉身過去煮水。知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日向即使氣呼呼也只能聽話地嘗試對長袍解咒。
他邊揮著魔杖邊思考影山剛才在變形學教室丟下的震撼彈。
多虧了影山在那之後的一系列舉措,握手,套上長袍,鬥嘴──日向的情緒在這一來一往間逐漸平穩,也總算能冷靜下來思考。
影山正是顧慮到了自己所以才會有這些動作啊。
從這點就可看出影山對他有多重視,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客觀上來說,雖然並非同為球隊成員,也不再一起上課了,但兩人仍會在同一張餐桌上用餐、會結伴去活米村、休息時間也總是一塊度過……不限於課堂與學院活動,他們本來就有相當多的相處時間。週五的補課影山大概也不會主動喊停,今晚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日向即使整天都沒去上課,影山仍在教室裡等門。
眼前的長袍總算不再是完全隱形的模樣,而是顯露了一絲輪廓,日向鬆了口氣,要是連一點點解咒也做不到待會免不了影山一陣罵……
水煮開似乎還要一些時間,影山從櫃子裡拿出了安神用的花草茶,以及水怪造型的濾茶器,那是去年谷地同學送的生日禮物。
說到生日禮物,自己去年送了某傢俱店的鯊魚布偶,對於沒有小動物可以療癒的影山來說,有個布偶可以蹭手還挺受用的。布偶現在就躺在床上,日向得知影山偶爾會抱著布偶睡覺時還一度羨慕起那隻布偶,自己也好想被影山抱著睡覺啊……研磨聽他說了這件事後還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同樣是說到生日禮物,影山在前年送了他貓頭鷹套組,去年在日向堅持不懈地努力下,總算朝平民麻瓜社會化開始邁進的影山送了非常平民的手機保護殼,還很有品味地挑了日向常喝的牛奶包裝盒封面圖案,今年不曉得會送什麼呢……
長袍的黑色漸漸顯形。
「我成、」
「慢死了,手伸出來。」
影山突然把長袍抽走丟到椅子上去,日向慢了一拍才轉過頭,他看著掛在椅背上正在一點一滴恢復色彩的長袍,雖然恨得牙癢癢但也不能說什麼,鼓著氣伸手接過影山遞給自己的杯子。
杯子裡慢慢注入剛泡好的花草茶,拿著杯子的手也漸漸被傳遞出來的熱量溫暖,熱氣與香味薰得日向有些恍惚,身心完全放鬆下來了,他小心地啜飲著花茶,影山也是,兩人不約同發出滿足的喟嘆。
「做得不錯。」
「什麼?」
「解咒。」
「這什麼時間差?而且這誇獎是怎樣?你是我上司嗎?」
「我們剛才講到哪了?」
「居然還敢轉移話題啊。」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進行古代文字學的補課,日向不禁想起一年級時的事,那天晚上,他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來到影山的房裡,請他解救自己的魔藥學作業。這之前他動不動就炸掉大釜,還老是混淆下釜的順序,甚至連材料都會放錯,但歷經三年努力的他已不會再犯下這些基礎的錯誤。
「喂,不要分心。」
「啊啊,抱歉,只是……」或許是被花茶影響了吧,日向身心異常放鬆,不禁將心底話脫口而出:「就算分心也是在想你啦,只是覺得,能認識影山真的太好了。」
影山的講課硬生生停下,房裡只剩呼吸的聲音才讓日向回神自己剛才講了多不得了的話。他猛然抬頭,看到影山整張臉全紅了,被影山的表情感染,日向的臉也開始紅到幾乎滲血。
「……你的臉太紅了!」
「還、還不是你先臉紅的!」
「不就是你害的嗎!」
「怎樣啦!」
無意義的鬥嘴讓補課無法再繼續,兩人吵到面紅耳赤,似乎認為可以就此掩飾臉紅的真正原因,但其實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兩人吵了好一陣子後,直到影山起身要去開門──這是爭吵中止的訊號,往常日向這時會氣呼呼地甩門離開,但他今天卻不想這麼做。
「反正也不能再繼續上了!明天再說吧,你該回去了、」
「我不要!」
「欸。」
被日向突然的吼聲嚇到,影山身子顫了一下,他和日向面面相覷,有些不太確定地發問:「呃,你還想繼續上課?」
「誰在說那個啊!」
真是夠了!遲鈍與敏銳只有一線之隔,影山總是在日向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狀況,但又偶爾會遲鈍到難以置信的程度,比如現在這樣。
「我是說,我不想回去……當然不是指我要上課!」要特地解釋讓臉上原本已稍微褪去的紅潮又捲回來,日向努力讓自己說話不要抖得太過厲害:「……我可以像昨天一樣,直接睡在你這裡嗎?」
影山愣住了,自己今晚真的給他太多震撼了。日向幾乎要搞不清楚究竟是影山丟的震撼彈威力較驚人還是自己一連串的發言殺傷力更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次絕對是難分難捨的兩敗俱傷。
「就……那個嘛,你知道我昨天的事啊,然後其實……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我給你的解藥有後遺症嗎!」
「不是不是我說的不舒服不是那個意思!」
雖然反應的方向又錯了一次,但由於這次是出於關心的立場,日向決定就不跟影山計較了。白天和研磨傾訴過後,日向總算能較平淡地審視自己的狀態。昨天的遭遇宛如一場惡夢,現在雖然清醒了但仍餘悸猶存。日向原以為自己已毫不在意,可直到要與影山分開時,恐懼感又從腳底密密麻麻地爬上心頭,他才發現其實根本還走不出來。
恐懼需要安全感去填補,而讓他最安心的地方即是有影山在的地方。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遊走在告白的邊緣,日向深吸一口氣,謹慎地說出口。
「……在禁林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忍耐一下,然後抱住我嗎。」
那個擁抱的意義昭然若揭,但日向知道影山不會老實回答,也確實沒辦法老實回答,如果能夠坦承的話現在就不會卡在這不上不下的窘境了。
但這又如何呢,日向確認了自己的心意,而影山即使從未說過也已經用行動表示他確實在乎自己,所以,即使無法坦承又如何呢。
他無意逼迫影山做出任何回應,日向所期望的僅僅是影山身旁的一席之地,他期望自己能成為影山願意分擔煩憂的對象,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影山的避風港。
意若思鏡老早就告訴自己答案了。
「那時候旁邊到處都是催狂魔,靠在一起確實比較安全,我是想說……」日向臉頰發燙,話語艱難地滾出喉頭:「……我當時,滿害怕的,但因為你在,有你在我就沒什麼好怕的,所以……」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感到害怕。
「愛情靈藥的感覺還留在身體裡……它是解開了沒錯,但就是……還在,我就這樣回去的話,那個……今天一定睡不著,所以,拜託了……可以吧?」
這要求其實很強人所難,所以日向並沒有抱著太大的期望──影山應該是在考慮吧,在門口停駐默默看著日向,過了一陣子後,他伸手將門關上。
日向看他關門而鬆了一口氣,誰知道影山關門後沒多久又把門給打開了,是反悔了嗎,但影山並未下逐客令,日向注意到影山臉頰上的紅暈還未完全消退,甚至有越來越紅的傾向,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話時聲音還帶著一絲乾澀。
「昨……昨天是特殊狀況,沒洗過澡又穿外出服的髒鬼我不會讓他躺我的床。」
「……誰是髒鬼啊!我現在就去洗啦!」
日向氣呼呼地走出門,卻也不是真的在生氣。被罵一句髒鬼就能換到在影山身旁睡一晚,簡直沒有比這還划算的代價了。
他哼著歌,小跑步下樓梯,只要一想到待會還能繼續見到影山,這兩天鬱悶的心情就一掃而空。
聽取研磨的建議鼓起勇氣前往變形學教室果然是對的。
研磨,我有好好地看著他喔,我也再一次確認過了……
這稱得上是愛嗎,雖然還不曉得……但我果然,最喜歡影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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