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HPparo] 4 風霜 (5)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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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鬥法全部流程結束之後會進行頒獎典禮，晚上也有慶祝晚宴，所以第三場任務的時間並不同於前兩場，會在上午就舉行。這天不能睡到自然醒了，雖然不認為日向會睡過頭，但影山還是在走下樓梯時順便敲了下日向的房門──事後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日向並沒有準時起床。

影山敲門的時候黃金川正好要出門，他說日向要他先過去，因為想再多睡點。影山在黃金川離開後進房，一靠到日向的床邊就發現不對勁了。平常日向再怎麼貪睡還是會先探頭打過招呼後才窩回棉被裡，但今天卻動也不動。

「日向？」

「……嗯……？」

「你昨晚很晚睡嗎？那麼想睡？」

「……嗯……」

連回應也溫吞遲緩，影山從疑惑轉變為擔憂，他拉開日向的棉被，看到日向整張臉都紅了，連手摸到的棉被內側也熱烘烘地燙手。

「……你發燒了！」

「……欸……？是這樣嗎……」

「呆子！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我帶你去找妮絲小姐……不對、她現在應該為了鬥法在待機所以沒空……」

影山氣急敗壞，想著要如何處理這狀況，趕緊熬一鍋退燒藥？這主意不錯，他房間裡什麼材料都有，但才起身想回房去拿大釜和藥材，長袍就被日向抓住了。

「……我想去看比賽……」

「哈！？說什麼傻話，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

「嗚……」

「別、別哭啊！」

早上鬧鐘響了，日向雖然伸手將它關閉卻沒力氣起床，他覺得腦袋昏沉沉的身體也沉甸甸的，是昨天太興奮所以晚睡的關係嗎，黃金川說了要出門，日向擠出聲音說想多睡點，影山好像進房了，說什麼聽不清楚，但棉被拉下來後就聽清楚了，影山說他發燒了，還說他應該多休息別想著去看比賽。

然後他就哭了，影山還為此慌了手腳。

「總之你要先吃點東西，肚子空著不能喝藥。」

影山再三保證會帶他去看比賽後日向才止住哭泣，然後就跑出門了。日向腦袋糊成一片，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他不知道影山多久後才回房間。影山把他叫起來，手上有碗熱粥，應該是去請家庭小精靈做的，影山還抱了自己的大釜過來，日向邊吃飯邊看影山敖藥。

粥好好吃啊，雞蛋跟鮭魚肉末好香，都是自己愛吃的。

「藥等一下就好，但開幕大概趕不上了，藥效不會那麼快，看完後就直接回來繼續睡，頒獎典禮就不用看了。」

「嗯。」

「我待會揹你過去，你就安分點。」

「嗯。」

「呆子！」

「嗯。」

「……」

這就是所謂的連吵架的力氣也沒了，而且日向還意外體會到了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個道理。影山邊埋怨邊照顧自己的感覺其實還不錯，難怪之前月島會說他之前嫌棄影山變溫柔是在自虐，這或許是自己特別關照影山的回報，與其糾結還是安心接受吧。

吃完飯也餵過藥後，影山揹著日向走出葛萊分多塔（爬過洞口時還是得靠日向自己，雖然他差點就在洞裡睡著了）。日向原先還心有不甘影山也揹得太輕鬆了吧，但隨即想到自己身上或許是施了能減輕體重的魔法──這可能性很高，畢竟影山曾用飄浮咒把他整個人飄起來過，一想到這又不是太介意了。

第三場任務同樣在平原舉辦，也在同一個會場，但大小顯然被調整過，和第一次任務的時候相比大上不只幾倍。會場內也不再平整，亂石移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星羅棋布的障礙。樹籬與磚牆築成了迷宮，觀眾可在上方清楚看到哪裡是死路，哪裡設有陷阱，但火盃被藏起來了，所以看不到──觀眾臺與會場間同樣設有魔法屏障，鬥士們無法從觀眾身上得到任何提示。

「你們來了！日向同學還好嗎！」

「比平常更呆。」

「那就是正常了。」

「……月月，這時候對他好一點不會怎樣啦。」

影山應該有事先聯繫過，所以同年級的朋友給他們留了位置。日向被放到椅子上時，谷地出聲關心，影山嘴上仍不留情面，月島一如既往的毒舌，山口要月島多點良心。

要是換作平常日向一定會嚷嚷個不停，但他早已和影山吵架的力氣都沒了，更遑論是和月島──而且影山還再三提醒過要他安分點，日向肯定只要自己一吵鬧影山就會立刻把他架回房裡，為了能留下欣賞比賽，他於是安靜地不做回應。

正如影山所說，他們確實錯過了開幕與開場，最晚出發的木兔也已經在迷宮內移動一段時間了。

第三場任務的規則比前兩場都簡單，在迷宮內找到火盃，並成為第一個碰觸它的人──迷宮內設有陷阱、機關、以及各種魔法生物來擋住去路，可說是第一場與第二場的複合形式，要是不幸在迷宮內和其他鬥士們遇上也免不了一場決鬥。

或許是競爭的火藥味更濃了，連觀眾席上也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日向被氣氛影響，不自覺瑟縮了下身體，但影山卻誤以為他穿得不夠暖所以把圍巾又纏得更緊了些，日向覺得自己都快被包成木乃伊了。

三名鬥士彼此間有段距離，應該不太可能會碰上，在迷宮內各自前進。今天的播報同樣由古森擔任，似乎是為了豐富播報的內容所以連佐久早都坐在他旁邊，雖然他看起來不是很想待在那裡，但即使扳著一張臉還緊皺著眉頭，仍十分盡責地和古森一搭一唱地進行播報。

「最後一場任務也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聖臣覺得哪名鬥士的贏面較大呢！」

「……這很難說，各有優勢，也各有不安。」

「願聞其詳！」

「先從我們學校的來說吧……木兔學長雖然很靈活，但向來不太穩定，第一場很快就反應過來要如何對付三頭犬，但第二場面對蜘蛛群時卻沒想到要用大範圍的攻擊魔法，一路被逼退。」

「這麼說也是呢。」

「再來是牛島學長，無論是第一場還是第二場，都是火力與範圍兼具的大型魔法，可見實力雄厚，但迷宮內部窄小，其實沒有太多大型魔法能施展的空間，前兩場也看不出他是否有針對小目標的精準度。」

「也有道理呢。」

「然後是及川學長，其實他很難評價，因為第一場和第二場都兵不血刃，幾乎沒有用上魔法的機會，所以算是這場任務中最深不可測的選手吧。」

「感謝聖臣深入淺出的分析！」

三名鬥士在一路上都遇上了不少關卡，不過迷宮內部並非是難以預測的原始森林，放置的障礙多是課堂上所授課過的內容。雖然用暴力直接橫掃過也是方法，但前進的速度仍取決於能否對症下藥。

對幻形怪要用叱叱．荒唐削弱牠的力量。木兔的魔杖揮得很快，從棺材裡爬出的幻形怪變成了一株有兔寶寶耳朵的芹菜。

「我上次看到赤葦學長好說歹說要營養均衡才讓木兔皺著臉吃下一口芹菜。」

「是我就把它倒掉。」

「我會把它塞到你的布丁裡。」

「那我會回敬到你的甜湯去。」

雙胞胎針對芹菜的所見所聞提出證言。

要是遇上山怪，就要鎖定牠的頭部。牛島用飄浮咒舉起一旁的石塊直接往牠的頭上撞了下去。

「看、看起來好痛……」

「對付山怪就是要這樣。」

「但牠們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可憐……」

「……山怪的頭比那塊石頭還硬，是因為驚嚇才昏過去的，牠們實際上不會受任何一點傷，會在迷宮裡也不是被抓來的，其實是來霍格華茲打工的，武田教授跟我說過。」

「欸，原來是這樣嗎……嗯嗯……」

日向相當介意山怪的安危，影山只好和他解釋。

碰到滾帶落，需先發制人攻擊易碎的手骨。及川幾乎是在滾帶落出現的當下就拿起地上的樹枝往前用力一砸，趁著滾帶落慘叫時趕緊離開。

「樹枝就可以！？」

「樹枝就可以，但如果被牠抓住，斷幾根骨頭都不夠。」

「好、好可怕，可是……」

「……牠們平常在水裡，骨頭再生得很快，不用幾小時，鬥法過後會給魚當獎勵。」

「喔喔……來霍格華茲打工的好多？」

日向的同情心涵蓋的範圍很廣泛，今天還因為發燒所以判斷的基準更加寬鬆，影山看他笑得傻呼呼的，又伸手確認了下額溫。

木兔、牛島與及川各自順利地前進，偶爾也會碰到特殊的狀況，像是說服一個家庭小精靈將門打開，或者拿到隱身的幻影猿身上掛著的鑰匙，也有跟混拚柳打交道讓它鬆開按著的門板──

正巧不巧，三人同時碰到了一道上鎖的柵門。

這次周圍沒有家庭小精靈也沒有幻影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使用了開鎖咒，但門無動於衷，觀眾當下便明白這是和第二關的提示一樣──需要靠解謎才能打開的門鎖。遠觀魔法適時地將門上的提示映照在觀眾席前，觀眾席頓時吵雜起來，三道門全是同一個謎題，這代表這扇門將是決定路線接下來如何分歧的關鍵點。

誰能解得開呢。

「……古代文字，這對木兔學長不利。」

影山喃喃說著，畢竟木兔學長不會古代文字……他果然乾脆地折返，改走其他岔路。及川和牛島則盯著門板看，應該是要嘗試解謎了。

但及川才看了幾秒，就和木兔一樣折返改走其它岔路了。

「咦？他怎麼走了？」

「國王陛下看得懂嗎？」

「這個比小金匣上的還簡單，我看得懂……我看一下……」

月島喊影山國王是想嘲諷還是當普通的人稱使用影山已經能區分了，他沒有生氣，而是平淡地回應了問題。

「薄紙，四邊鋸齒，兩地談心靠它……這什麼？」

「……是郵票！」

「郵票？」

「那是謎題！要猜出一項物品！我想答案就是郵票！喊出答案後門就會打開吧──」

影山完全不懂，別說懂了，他甚至連郵票是什麼都沒聽過──但谷地說得很肯定，事實上也確實是正確答案，因為牛島在這之後喊了一聲「郵票」，門便應聲開啟。

「難怪及川學長會直接走掉。」

「……為什麼？」

「和你一樣的原因啊。」

即使能夠解讀古代文字，也聽谷地說了謎底，但影山仍然不懂。影山會好好回應，月島也能，他並未嘲諷影山，而是認真回答了疑問。

「郵票是麻瓜寄信時會用到的……呃，運費？純血巫師只用貓頭鷹，當然不會知道。」

反過來說，木兔雖然看不懂古代文字，但或許有可能解開猜謎。鬥法考驗的確實是全面性的能力，光有解讀的能力但見識不足，或見識足夠但卻無法解讀，都沒辦法解開這道謎題。

「木兔學長很清楚自己無法解讀古代文字，及川學長也當下就判斷無法猜到謎底，他們對於現況的把握都很明確，果斷折返毫不戀棧，適時放棄也很重要。」

「不過這跟第二場任務的提示也有關聯呢！」

「嗯，是的……」

播報台上的佐久早和古森輪流解釋三名鬥士對同樣的門做出的三種選擇。

「小金匣上的提示也是古代文字，謎底也同樣是麻瓜知識。如果當時沒有參與解讀，那在迷宮裡遇到那扇門的時候就沒辦法立刻聯想到那是古代文字和麻瓜知識了！」

進行第二場任務提示的解讀時，黑尾為了避嫌與保守秘密所以請影山和日向先行迴避，他們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謎底和麻瓜知識有關。波巴洞還好說，但德姆蘭八成吃足了苦頭，畢竟德姆蘭只招收純血巫師，對麻瓜知識少有涉獵，猜題難度肯定比其它兩校還高。

「現在說出來也沒關係了，我就公布一下小金匣的解答吧！小金匣上的古代文字難度比各位剛才看到的門難度還高，也更難解讀，事實上我也已經忘光詳細到底寫了什麼！總之答案是──二十一點！利用被稱為撲克牌的麻瓜紙牌所進行的一種桌上遊戲！」

「霍格華茲是由黑尾解讀出古代文字後，大家一起去想出來的，畢竟我們學校混血和麻瓜出身者很多，當然都玩過撲克牌，所以還算好聯想。」

「國王，你聽過嗎。」

「……我從那什麼牌的就沒聽過了！」

「那德姆蘭更不可聽過了。」

一聽到古森激動地說出答案，月島整個人都傻了，出這種題目真的不怕被其它兩校抗議嗎……但全部的學校都解開了？

「我想現在觀眾一定很好奇那德姆蘭到底是怎麼解開的。關於這點，其實因為我們也很好奇，所以在第二場結束的時候就跑去問了，以下是來自岩泉學長好心提供的回答──」

及川練習破心術的方法之一就是靠紙牌遊戲，任何需要心理戰的遊戲都是他練習的工具，所以古代文字一解開就立刻猜到謎底是撲克牌的二十一點了。

「不愧是及川學長！太令人崇拜了！這是不是光靠一招破心術就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了？而且他閱讀古代文字的速度快到難以置信！剛才觀眾們也都看到了，他只看了不到幾秒就決定要回頭──」

「至於波巴洞，由於沒有德姆蘭保守，混血和麻瓜出身者雖然沒有霍格華茲來得多但也不少，所以只要解讀出古代文字後要猜出謎底也不難了。」

「這部分聽說是天童學長猜到的，謠傳有天邪鬼血統的天童學長玩起心理戰的二十一點或抽鬼牌根本沒人是他的對手，所以他對這些遊戲也是略懂略懂，據說他已經玩牌玩到賺夠了退休金──」

「古森同學。」

「啊！抱、抱歉……！朱雀教授！我不鼓勵賭博的！還是讓我們繼續進行鬥法的播報吧……！」

牛島突破上鎖的門之後，路確實比選擇不突破的人還要好走，至少障礙少很多。木兔和及川路上魔法生物與植物的數量倍增，兩人前進的速度明顯變慢了。那扇上鎖的謎題果然是迷宮關鍵的分歧點。

「這樣看起來，牛島學長得到火盃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

「……不一定，你仔細看，木兔和及川學長路上的關卡雖然多，但火螃蟹、綠霉怪、謎蹤鳥……甚至還有黏巴蟲，種類跟數量雖然多，但都不是很難對付的東西。」

「啊啊！相對的，牛島學長要面對的就比較麻煩了！獅面龍尾羊，還有毒觸手！都是危險性很高的動植物……！」

木兔和及川前進的速度雖然變慢了，但牛島更慢，面對危險的生物要更加謹慎，而且越危險通常對魔法的抗性也越高，相較下三人前進的速度並沒有誰較為突出，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而且，及川和木兔還突然狹路相逢了。

牛島解開門的謎題後反而遇到更難對付的魔法生物，這樣的安排讓觀眾席一度出現抗議聲，但在及川與木兔對上的當下，不滿頓時全銷聲匿跡。

迷宮的設計還真的相當公平，畢竟不會有比另一位鬥士更加難纏的障礙了。

「……看樣子你就是最大的難關了，請多指教啊？霍格華茲的王牌！」

「好說！我也早就想和你打一場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影山山所說是厲害得不得了的學長……！」

「欸，小飛雄這樣說過？」

「他沒說過！有破綻！去去武器走！」

「我早就看破你在胡扯啦！噴噴障！」

兩邊丟出的惡咒在空中交會，迸出火光，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此同時，遠離塵囂的牛島大概也受夠了小心翼翼的攻擊，直接讓對面的爆尾釘蝦群吃了好幾發粉碎咒，威力大到連迷宮的磚牆也差點頃倒。

觀眾席對逐漸白熱化的迷宮攻略發出歡呼，果然鬥法沒點火藥味就不對勁。

看著及川和木兔周旋，牛島也毫不保留魔力地狂轟火力十足的魔法，日向興奮的牙齒打顫，這下真的不曉得誰可以得到火盃了，幸好他有來看比賽──

「……呆子，我們要回去了。」

「欸……？」

眼前是影山突然放大的臉，為什麼要回去？比賽不是才剛開始嗎？他還想再繼續觀賽──日向這才注意到，他明明想抗議，卻無法發出聲音，腦袋好像糊成一團，怎麼了──

視線一黑，失去了意識。

日向清醒時人在自己的房間。

他努力撐起身體，拿起床邊的手機確認時間，下午六點，這時間別說是鬥法了，連頒獎典禮都已經結束了。

喉嚨有些乾，床頭櫃上有水杯，還有一碗藥，日向知道那是影山留給自己的，乖乖喝了藥後也灌了水，日向又窩回棉被裡，被舖裡熱烘烘的，光這樣他就知道自己怎麼了。日向對那之後的事毫無印象，他只能肯定是影山把自己揹回來的。

燒退了大半後理智與罪惡感也回到腦子裡，日向氣惱，幸好影山現在不在房裡，不然他也不曉得要怎麼面對對方。

但天不從人願，影山總是會在適當的時機出現。

「日向，你醒了？」

「……」

現在裝睡還來得及嗎……但床邊的藥都空了，絕對瞞不過去。這場景倒和上星期幾分相像了，不過他現在倒不是裝病，而是真的有病在身。

「……對不起……」

還是老實道歉吧，如果沒央求影山帶自己去看比賽而是乖乖留在宿舍裡休息的話，影山也不需要放下看到一半的比賽送他回房了。比賽那麼精采，四年一度的盛會，而且還難得見到好不容易和好的學長……但這一切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全毀了。日向越想越難堪，把頭繼續往被子裡鑽。

但影山直接將棉被扯開了。

還將手貼到了他的額頭上，日向慢了半拍才意識到這是在給自己量體溫。

「呀！」

「奇怪，沒燒了啊……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道歉？」

「因為……」

影山一臉困惑，他是真的不知道日向怎麼會突然道歉，日向結結巴巴地解釋，但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完反而讓影山的表情更茫然了。

「我又沒生氣。」

「可是……」

「你留在宿舍的話我當然直接留下來啊，看不看沒關係。」

「……欸。」

「反正比賽的又不是我。」

好像有道理但又不是很有道理。

日向還想說些什麼，並為此爬起身，但影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伸手就把日向又按回床上去，還將棉被重新蓋上。

上午可以允許他的任性去看比賽，但之後又發起高燒應該是嚇到影山了，這次大概沒有妥協的意思。雖然感覺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但畢竟理虧，日向只得聽話躺好。

但日向仍是從棉被中探頭看向影山，因為日向隱約察覺到──影山雖然不讓他再多做辯解，不過影山自己應該倒是有話想說，欲言又止的模樣一看就能明白。要怎樣才能讓影山願意開口？日向在心裡盤算，即使知道影山不會對自己使用破心術，但他仍在心裡催促，希望影山能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或許是從日向殷切期盼的眼神獲得了鼓舞吧，影山總算是願意開口──

「……上學期，我發燒的時候你也照顧過我不是嗎。」

「……」

原來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嗎。

日向總感覺自己的燒又開始復發了。

慶祝晚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日向休息了幾小時後身體狀況進一步好轉，影山於是同意讓他去大廳，至少可以抓住一點氣氛的尾巴。

日向走路還是有些搖搖晃晃地稱不上穩，只好由影山牽著移動。月島對此很有話說，但後來仍做出了不願干涉的明智決定。日向倒是很感謝月島不願說破這點，因為這一個月下來，他自己似乎對一些事情逐漸有了眉目，但還不是揭開的時候，他或許還需要更多時間去確認這件事。

雖名為慶祝會，但日向其實看不出來鬥法的優勝者究竟是誰，晚會的氣氛非常融洽，不分各校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這時，人群突然開始鼓譟，他和影山往眾人的視線一看，就看到似曾相似的畫面──波巴洞和德姆蘭槓上了。

準確來說，是牛島和及川和槓上了。

歡迎會那天也是同樣的情況呢，今天他們又有什麼話要說嗎？

「……你又有什麼事啊，我跟你感情應該沒那麼好吧。」

「交流並不限於感情好才能做，我想深知人情世故的你應該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

「我會參與正氣師的培訓，我相信你之後也會來的，及川徹。」

「真的都沒人教過你連名帶姓叫人很沒禮貌嗎。」

一開口就有火藥味，但波巴洞的天童曾說過的，牛島話不中聽但其實沒有惡意──日向相信那並非修飾，而是實話。牛島予人剛正不阿的氛圍，耿直又直腸子，和能屈能伸的及川不同，他不懂說話的藝術，不會適時發言也不會說場面話。

即使可能會得罪不少人，但確實稱不上惡意。

及川也是明白這點的吧。牛島伸出手想與及川握手，及川仍怨懟，嘴上也毫不留情，但並未無視對方，即便咋舌還是伸手回握。

這並非言和更並非友善，純粹是認同與肯定。

看著他們狀似和平卻又針鋒相對，原先在一旁跟著人群看熱鬧的木兔也不甘落單了，湊上前猝不及防抱住了及川與牛島。

「大家要好好相處！」

「我們相處得很好。」

「……老實說吧木兔，我挺羨慕你的。」

「雖然不知道你羨慕我什麼！但是謝謝！」

「說起來你畢業後要做什麼？你的成績應該哪裡都能去吧。」

既然牛島都問起了未來的事，及川也配合話題，對木兔提出了疑問，但木兔的回應卻完全超出了及川的預期。

「喔，我要去養龍。」

「……哈！？」

「那是一條很艱鉅的路，祝福你，相信你做得到。」

「謝謝！我會加油的！」

「等等等等你們的反應就這樣！龍欸！是龍欸！」

三個人嘰嘰喳喳地談論著未來，木兔雖然說的是事實卻宛如天馬行空，牛島應聲，及川在常識與悖理之間反覆來回。

正氣師辦公室不會放過及川這樣的人才，他遲早會在學業完成前就收到培訓的邀請。牛島正如自己所說，畢業後就會參與培訓。至於木兔，其實他已經向龍保護區自薦，所有人都有信心他將得到自己想要的回覆。

日向現在才二年級，畢業離自己還太遠，而且他對魔法世界仍所知甚少，也因此對未來並沒有明確的目標。

但影山既然在校期間就背負了巨大的壓力，一定早早就訂好了目標吧。

寂寞總是來得毫無道理，日向不著痕跡地握緊了影山的手。

隔天一早，波巴洞與德姆蘭將乘坐他們的大船與馬車踏上歸途，這是一場遙遠的路途。昨晚他和影山又一起與德姆蘭的人──主要是金田一和國見──聊了會兒，即使船再怎麼舒適，在上面待上好幾天仍不是多好的體驗，光暈船就讓不少人苦不堪言。

船已經在岸邊停靠了，負責拖曳馬車的神符馬也都上好了馬具。馬兒們精神奕奕，可見烏養教授這段日子照料地有多好。波巴洞的校長為此相當滿意，還詢問了挖角的意願，但教授笑著拒絕了。

霍格華茲全校的人都出來門口送行了，影山也不例外，他上星期並參加歡迎會，但今天有準時出席。影山直挺挺地站著，靜靜地看著德姆蘭的人一個個回到船上。

日向看著他這樣，什麼都明白了，對影山，日向從不需要破心術──即使什麼都不說，日向也知道他仍有遺憾未盡。影山就是那麼好懂。

「你有話還想說，對吧。」

「我……」

有些事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的。日向想起武田教授對自己說過的話。半個月前，日向替影山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慶祝會，讓影山明白他並非孤身一人。但影山在霍格華茲或許有了歸屬感，可德姆蘭呢，遺憾都了結了嗎。

他確實和金田一與國見說開了，及川與岩泉也關心他，但一定還有哪裡不夠。究竟什麼是他在霍格華茲得到了但在德姆蘭卻留有遺憾的？你應該很清楚。日向對自己說道。

「影山，德姆蘭只招收純血的人，對吧。」

「……對，但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麻瓜！有很多保持聯繫的方法！」日向揪住影山的圍巾：「手機、網路、甚至是遊戲機連線，這些都是我教過你的，我們有好多方法可以和遠方的人聯絡，但你們巫師、」

「你不是麻瓜，你也是巫師、」

「誰在跟你說這個啊！你聽不懂嗎！聽不懂的話就直接對我用破心術啊！你會的對吧！」

「我才不會對你用破心術！」

「那你倒是聽懂我在說什麼啊！」

日向並未完全痊癒，即使燒已經退了，喉嚨仍嘶啞著勉強才能發出聲音，他對影山喊出肺腑之言，希望他能懂──其實影山並非不懂，日向知道他已經懂了，但是，只差一步，影山還不敢踏出那最後一步，他在霍格華茲得到了但在德姆蘭卻留有遺憾的事，影山在害怕，他真的能踏出那一步嗎。

「他們特地來找你。」

「……」

「去打聽你是哪個學院的，在走廊上堵我。」

「……」

「還問了月島一路找到溫室去！」

「……真的可以嗎。」

「有什麼好不可以的！快去啊！」

日向放過了影山的圍巾，將他轉了一圈後重重地推了他的背，還因為太激動而咳了幾聲。影山踉蹌了幾步，遲疑地回頭看了日向一眼，又再度轉身，朝德姆蘭的大船狂奔而去。

「金田一！國見！」

影山站在碼頭，德姆蘭的人主動替他傳話，金田一和國見不久後就從船艙裡跑出來，站在船舷上看著他。

「……我可以寫信給你們嗎！」

日向站得遠遠的，他看到國見微微愣大雙眼，然後點頭，金田一抿著嘴看起來快哭了，大聲回好，在影山看不到的死角其實及川與岩泉也在，及川似乎說了什麼，岩泉沒有打人，揉了揉及川的頭髮後把人拉回船艙去，出發的時間到了，金田一與國見重新走回船內，船舷也收起，船錨緩緩向上，船即將駛離碼頭。

另一邊波巴洞的人全都上馬車了，只有一個人例外，是牛島，他和波巴洞的校長鞠躬過後朝霍格華茲的大門走來，日向這才注意到，原來大門也有人站著等他。赫夫帕夫的院長，高年級符咒學的空井教授，牛島找他做什麼呢。

兩人交談了幾句後互相擁抱，空井教授拍了拍牛島的背，或許是日向的錯覺，他總覺得不苟言笑的牛島似乎有了些表情變化，擁抱結束後，又握了手，牛島才登上馬車。

波巴洞的馬車在神符馬的拖曳之下緩緩升空，德姆蘭的大船也漸漸駛離港口。送別的人群隨著兩校的遠去而逐漸消散，為期兩周的鬥法正式結束，稱不上漫長但也不算短暫，熱鬧過後的分離總有一絲寂寥的韻味。

空井教授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天空，即使馬車早已消失在視線裡仍捨不得離開。另一邊的影山同樣坐在港口邊望著大船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肯離去。

或許和影山在德姆蘭留下了什麼故事一樣，空井教授也和牛島學長有著一段往事吧。

日向不發一語，在影山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