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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唔……」
「……!」
察覺自己聲音太大干擾到入睡的黃金川,日向急忙降低音量。他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櫃,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要的東西。
明天上午的魔藥學要繳交犬鳴教授上星期派下的作業──生髮水。日向打算先將藥劑放進包包裡,以免明天上課時忘了帶,但卻從剛才就遍尋不著那小瓶子的身影。
難道是被皮皮鬼偷走了嗎……!皮皮鬼是住在霍格華茲的「幽靈」,最喜歡惡作劇,全校的學生與教授都被他整過,一年級由於還不熟悉學校,所以最容易成為他下手的目標──日向也受害過不少次,打蛋時蛋炸開,或是突然被拉到開始移動的樓梯害他在課堂遲到了十幾分鐘──日向越想越有可能,腦海裡已經浮現皮皮鬼充滿羞辱的笑聲了,笑他作業交不出來……
……那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它發生!
明天一早爬起來再做一瓶嗎?
不!就算時間上來得及,他也不一定做得出來……日向前後失敗了好幾次,最後是在谷地的協助下才將作業完成。
而且他的材料在反覆失敗的過程中也已經用完了!
雖然教授給了複數的瓶子和封條,但光有容器與標籤,沒材料也沒用啊!
「善用有限的資源,資源不足時設法解決,這些都是課題的一部份。」犬鳴教授當初話說得很死:「就算把材料用完了,我也不會給你新的,請自己想辦法處理。」
自己想辦法處理,日向立刻想到其他同學或許會有剩餘的材料……黃金川不能指望,兩人失敗的次數不相上下,其他人……等等,就算真的能找到材料,光靠自己也做不出來啊!這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再找一次谷地他們……但日向絕望地想起明天一早是雷文克勞與赫夫帕夫的藥草學,三人正巧都沒時間幫他。
怎麼辦。
怎麼辦!
葛來芬多扣十分的聲音已經在耳膜間迴盪了,他好不容易才脫離了瘋狂扣分的窘境啊!怎麼辦!要怎麼找到同時有材料還能夠教他的人!
……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確存在。
但找他感覺就輸了啊……日向不甘心,自己居然淪落到必須找「那個人」──但現在,實在由不得他任性了。
日向打開房門,來到宿舍的走廊,由於已是不少人入睡的時間,他躡手躡腳地移動,半是希望那人已經睡了又半是希望那人還醒著,日向懷著這般矛盾的心思來到了當事者的門前。
日向深呼吸,輕輕敲了敲門。
等十秒,等十秒沒人回應,我就回房間──八秒時房門打開了,影山皺著眉頭往前……往下看,混蛋!身高高了不起啊!
「晚,晚安……」
「……你來幹什麼。」
「……」
「沒事我要關門了。」
「我魔藥學的作業弄丟了手上也沒材料了而且沒人可以教我拜託幫幫我啦!」
日向破釜沉舟一股作氣說出口,影山愣了下,可能在消化這句話吧,日向已經做好會被嘲笑的心理準備了,並打定主意要是影山不想幫忙他就要拿葛萊分多會被扣分來威脅──
「你們作業是什麼。」
「要是你不幫我學院的分數就──欸?」
「什麼學院的分數?我是在問你作業是什麼。」
影山的魔藥學不跟同年級一起上課,確實不會知道一年級的作業,日向趕緊回答他:「生髮水!」
「……雪獅子的鬃毛、鴿子的冬羽、毛羽毛現的毛髮、雪蓮根……還有虎耳草的汁液?」
「對對!」
「……我記得還有,你去抱你的大釜過來。」
「好!」
日向跑回去又跑過來,覺得直接開門不妥,於是敲了敲房門,影山開門的速度比先前還快,開了門後就側過身子讓日向進房,並交代要小心腳步──日向一開始還不明白,但過了大門後就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
難怪需要單人房。
要是跟他當室友,沒人有受得了。
影山的房裡只有一張床,另一邊是一張大桌子,堆在上頭的物品──最主要是書、還有卷宗、以及看似各式各樣的小道具──多到幾乎能碰上天花板,日向能保證影山就算助跑起跳也勾不著最上邊的物品,那他要怎麼拿?地板當然也無法倖免,同樣堆了滿滿的書、還有好幾個櫃子與箱子,裡面大概也放了不少魔法道具與材料吧。
一個學生有需要那麼多東西嗎?日向不禁懷疑,影山根本不只跳級上三年級的課程,或許連更高年級的課也略有涉獵,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這塞滿一整個房間的學用品。
但物品多歸多,影山卻整理得還不錯,至少一眼看過去雖然會覺得有些雜,但看久了便知道也只有雜,並沒有亂。
影山彎下身從桌子底下抽出兩張小板凳──其中一張上頭原本也疊了不少書,他將書挪到旁邊的地板上──剛才日向回房間拿大釜時他應該是忙著把房間的地板空出能容納兩人一鍋的空間吧,日向坐下,在兩人之間放好大釜……
「……你這個不能用。」
「欸?」
影山舉起日向的大釜,把內釜底朝向他:「裡面有點氧化了,這會影響成功率。」
日向湊近仔細看,才注意到靠近底部的位置的確有一小塊氧化。但它太小了,小到日向這個主人都沒看見。影山能一眼就發現,這眼睛也太利了吧。
「難怪你失敗率高,工具都沒準備好也別想跟得上別人,你平常是怎麼保養大釜的。」
「唔。」
……這就是日向不想找影山求助的原因。
之前在交誼廳,那個偶然的夜晚,日向原以為與影山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畢竟當時的氣氛確實挺不錯的,應該多多少少能讓這孤僻的傢伙敞開一點心房與自己成為好同學吧……
結果當日向請他再示範一次時影山就擺起臉色了。
「我剛剛不是示範過了,你平常上課也是這樣都不仔細看的嗎?」
「……」
就算我成績的確不好也沒理由被你說教吧!
才剛升起的好感又立刻跌落谷底,那天晚上日向就這樣氣沖沖地回房了──結果直到躺上了床才想起來,他根本沒有做到符咒的練習!
都是影山害的!
……不過現在畢竟有求於人,比起葛萊分多被扣十分……唔,搞不好還不只十分……不過就是小小的自尊嘛,他可以忍!
「……我之後再教你怎麼保養大釜,這之前我的先借你。」
「欸?」
「你不是明天就要上魔藥學嗎?沒有大釜你怎麼上課?」
「喔、喔……欸,不過這樣那你不就沒得用了。」
「我還有一個新的沒用過。」
「喔……啊,謝謝!」
「嗯。」
日向慢了半拍才想到要道謝,他實在拿不準影山嘲諷與好意間的標準──
──等等。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影山曾一臉無辜地說「他沒嗆人」……如果那句是真的呢。
武田教授也確實為影山說過話,如果影山的本意不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要他抬頭挺胸避免被人瞧不起,要他認真保養大釜提高成功率,要他仔細看示範才跟得上別人……好像說得通?
也就是說,影山飛雄這個人……完全不會說話!
想通了這點後,日向似乎終於掌握了與影山相處的訣竅。
「你在發什麼呆啊,呆子嗎,先把爐子架起來啊,別告訴我你連這個也不會。」
「誰在發呆啦!那種事我當然會!別叫我呆子!沒人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
日向迅速架起爐子,速度快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次架得真不錯,影山也為此點了點頭──雖然有點火大,但日向也同時在心底大聲叫好,他確實掌握了與影山相處的方法。
去頭去尾做重點就對了不用管他講了什麼,反正影山本人根本也沒自覺講了什麼。
雖然對黑魔法傷人的傳聞有疑慮,但個性難相處而被稱為國王這件事倒是深有體會了,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國王!
日向架好了架子後,影山便拿出魔杖,日向還不曉得他要想什麼,就看到影山將魔杖平行揮動──下一刻,一個銀製的大釜就從桌上的金字塔上飛了下來,穩穩地停到日向架好的爐子上。他又揮了一次,牆邊五斗櫃的抽屜一個個彈開,飄出了許多小盒子與玻璃瓶,並飄到他倆身旁的桌上。
盒子與玻璃瓶上都貼了標籤,全是製作生髮水所需要的材料。
日向看著這一切幾乎來不及反應。
「……原來不用助跑。」
「哈?」
「你怎麼讓這些東西過來的!」
「我只是記得放在哪裡,將藥材分成生物性與植物性是整理的基本。」
「……」
我不是問這個!有什麼了不起啊可惡!好吧確實很了不起!
「這是你的作業,我不能直接幫你做,你之前怎麼弄的就怎麼弄吧,看到哪裡不對我會提醒你。」
「喔……喔喔……」
影山既然說會幫他就應該會幫他吧,日向不知第幾次收起成見,開始他的補救大業。他如履薄冰地進行每一個步驟,秤重,切絲,將材料照順序放進釜裡……影山在這段期間確實提醒他了不少次,但日向完全聽不懂。「你切得太咚咚咚了,應該要咻咻咻」、「這裡不該嘩地放進去,要呼地才對」。
「你可以說人話嗎。」
「哈?」
要求影山會說話是不可能的任務,還是自己想辦法理解比較實際,反正影山會提醒就代表動作不適合,那反著做就好了吧,切太快就切慢點,倒太急就倒緩點……他這些改變都成功過關了,日向佩服自己適應得如此良好,從今天起他就內建影山翻譯機了。
魔藥要在最後輕揮魔杖賦予魔力才能算製作完成,日向在所有步驟都結束後,準備進行這項最重要的收尾動作──這次影山沒有提醒他,代表沒問題──日向提起了一些信心,微微揮動魔杖,隨著魔杖揮下,大釜砰地醫生,冒出了輕柔的煙霧……煙霧散去後,釜內原先還滿溢著液體,但如今只剩釜底還有一小瓢藥水。日向戰戰兢兢地將藥水倒進瓶子裡,貼上封條,完成了他的作業。
「……一次就成功了!」
「你步驟都對,也換了個沒問題的大釜,當然會成功。」
「嗯嗯謝謝你說的對。」
大概是結束後也放鬆了神經吧,影山打了個哈欠……日向看向房裡的時鐘,幾乎午夜了,葛萊分多一年級明天早上十點才有課,但影山似乎八點就要和三年級一起上變形學,自己居然打擾他到那麼晚……
「抱、抱歉,你已經很累了,明天早上又有課吧……」
「……沒關係,反正我平常這時候也還沒睡。」
「欸,都那麼晚了?」
「嗯,在念書。」
房裡堆得滿坑滿谷的學用品。
對於不久前還腹誹過影山這天才會有什麼壓力的自己感到羞愧,看了這房間後,誰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就算影山真的是天才,他也付出了非比尋常的努力。
「……那我先回房間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喔……啊,等一下。」
「嗯?」
雖然影山說了他自己在這時間還未就寢,要日向別介意,但日向還是想早點離開讓影山趕緊休息──影山卻在這時候叫住他:「你其他科目也跟不上吧,要不要我教你。」
……
嗯?
嗯!?
「欸,你,你說你要教我?」
「對。」
「可是,這個……」
影山要教自己?如果影山能教他,那確實很好……除卻說話難聽與形容不像人話外,影山的能力的確高出自己許多,教學上只要日向自己能抓到重點就能夠理解,影山能教他,是幫自己大忙,但是……
……為什麼?
「你不想就算了。」
「呃、倒不是,只是……這對你沒好處吧?」
看了影山的房間便能明白,影山有多用功。拒絕木兔學長的邀約時也說了要專心於課業上,既然這樣,他應該沒多餘的時間當自己的家教,更直接一點說,這根本是負擔吧。
「沒好處我就不會問你了。」
「嗯?」
「可以拿來複習基礎。」
「……」
有什麼了不起啊混帳!好吧確實很了不起!但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臭國王……以為我日向翔陽是好欺負的嗎!我就算不靠你也能跟得上進度──
「好啊,那之後再跟我說要怎麼上課。」
「喔。」
……這不算是好欺負,是懂得把握機會!
畢竟有一句俗諺是這樣說的嘛,登高自卑、行遠自邇──
日向抱著影山借他的大釜回房間,黃金川已經睡到打呼了,日向將生髮水的瓶子塞進包包裡,鑽到床上去,今晚的枕頭感覺比以前要來得軟綿綿,一沾上就想睡。
他是真的累了。
與影山打交道會比平常耗費更多的精力──但他必須承認,這是過度亢奮的後遺症。會答應影山的提議,不只是為了課業……
不論是飛行課的時候。
還是看到路摸思亮起的時候。
或者是今晚被他帶著調製魔藥的時候。
……其實還滿開心的。
日向悄悄期待著之後的「補課」,意識逐漸模糊。
隔天上午的魔藥學非常順利,犬鳴教授的桌上放著一顆會長毛的皮球(日向不知道那是什麼,總之就這樣稱呼吧),被唱名的學生要到他面前實際測試生髮水的效果。
整體而言「有效」但「失敗」的例子還挺多的──皮球要不是髮量暴增成一團毛球,就是生長速度慢到只能拿放大鏡觀察。長錯位置的也不少,有幾顆球看上去與奇異果沒什麼兩樣。
「日向翔陽。」
「來!來了!」
日向拿著瓶子,拆封時連手都在抖。影山啊,我相信你喔……!日向嚥了下口水,將藥劑滴到皮球上──幾秒過後,皮球開始安穩地長出毛髮。
「嘿,這個還不錯,葛萊分多加五分。」
「謝謝教授!」
犬鳴這節課給分給得挺大方,只要有確實長出毛髮都能至少得到一分,如果效果穩定就可以拿到更多分數。日向開心地回到座位,黃金川心情也很好,日向接受谷地指導時他也在場,一起得到了協助,他的生髮水拿到了四分。
「不過我們不是一起做的嗎,為什麼你是五分我是四分啊……」
「……可、可能我們在給雪蓮根切絲的時候厚度不一樣吧。」
「嗯~或許之間的差異只有教授才看得出來!」
幸好黃金川不難唬弄,日向鬆了口氣,弄丟藥劑而不得不在半夜騷擾影山這件事真的不想被人知道,太丟臉了。
犬鳴教授的驗收還在繼續,他事先派了紙筆作業下去讓學生有事做,日向拿著羽毛筆慢慢抄寫,寫著寫著,講台突然爆出一聲「史萊哲林扣二十分!」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日向抬頭看過去,發現教授桌上的球紋風不動──沒效果的話也不至於扣分啊,但仔細一看才注意到,別說球了,連瓶子的封條都還沒撕開呢。
「我給你們的封條跟瓶子下過魔法,只認當事人!封條要本人才撕得開,魔藥不是本人製作的話瓶子也會浮現只有我才能確認的魔法印記……不管是代打還是直接拿別人的作業,都別想瞞過我。」犬鳴怒斥:「我刻意不說,結果第一次交作業就發生這種事……二十分是便宜你們的,下次就從五十分起跳了!」
五十分,這駭人聽聞的扣分讓學生們都縮起了肩膀,也就是說,這個學生拿來交的……由於封條撕不開,所以其實是別人的作業?史萊哲林的一年級生還在一旁罰站,看起來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日向總覺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大廳碰過不少次面,他在這時突然想起自己弄丟的作業……等等!該、該不會……!
「我來看看這瓶原本是誰的東西……」
犬鳴拿起魔杖戳了戳標籤,大聲喊出日向此時此刻完全不想聽到的名字。
「日向翔陽!」
「……是,我在。」
剛拿到的分數要飛了吧……他在同學的目送下垂頭喪氣地走向教授,鐘聲在這時響起,怕淌混水,其他人迅速離開,轉眼間教室只剩下日向與那名史萊哲林的學生。
「你的瓶子怎麼會在他手上?」
「我不知道……」日向哭喪著臉:「我昨天晚上才發現我的瓶子不見了,只好重新做一瓶新的……」
犬鳴聽完了他的說法後,轉頭看向另一名學生,日向擔心會不會被拖下水,雖然打鬧居多,但畢竟獅與蛇有著互看不順眼的傳統在,不過追根究柢當初會弄丟作業的自己也有責任就是了……
所幸當事者剛剛才受過教訓,很清楚在教授面前說謊沒有意義──即便平常口齒伶俐,這時也老實招認。他表示自己在大廳看到谷地協助日向與黃金川製作生髮水,但結束後日向卻把瓶子忘在桌上了,那時他的作業也還沒完成,一時鬼迷心竅就把藥水拿走了。
「史萊哲林的話就待在旁邊偷學啊!丟不丟臉啊你!」
「對、對不起!」
「我這是恨鐵不成鋼你懂嗎!」
「是!」
同為史萊哲林的對話聽上去有些詭異,日向覺得葛萊分多的自己待在這有些尷尬。訊完話後犬鳴就把同學轟出教室了。日向也被訓了話,教授要他別把個人物品亂放,這次還只是被同學撿去拿來交作業,如果是更重要的東西難保不會出事。
「之前曾有個赫夫帕夫的女學生把自己的梳子忘在教室,結果梳子上的頭髮被他院生拿去做變身水的材料,對方試圖潛入赫夫帕夫的地下室,但在門口就被反入侵咒轟出來了。」
「……」
「想混進去的人暗戀女學生,想變身成她的樣子跑去她房間。」
「……好可怕!好噁心!」
「知道就好!東西別亂放!」
「好!」
皮皮鬼的惡作劇相比之下可愛太多了,日向點頭如搗蒜。
「啊……還有事情要問,你弄丟的生髮水是谷地教的,但後來那瓶就不是了吧?應該也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咿。」
「誰教的?」
這下不說不行了,日向硬著頭皮回答:「……影山……」
但他說出口後,犬鳴卻一副不是很意外的表情。
「果然啊……畢竟以一年級來說水準有點太高了,如果不是高年級的話就是影山了……好,沒事了,你可以去吃飯了。」
「欸?」
「嗯?怎麼了?」
「沒、沒打算把分數收回去嗎?」
「為什麼要收回去?給人指導沒什麼問題啊,我剛剛不是說了瓶子有下過魔法印記,不是本人製作的話我會知道嗎,就算有人教你,那也確實是你自己做出來的吧。」
「是,是這樣沒錯……」
「黃金川也是啊,你原本也是谷地教的啊。」
「啊,對耶。」
可能是由於影山太破格了,才讓日向不知不覺產生了找他幫忙等同於作弊的錯誤印象,日向縮了縮肩膀,對自己的愚蠢提問感到害臊。
「而且能讓他教你也不錯。」
「什麼?」
「……畢竟你課業跟不上,確實需要有人幫一下。」
「我很抱歉!」
最後還是丟了臉,再繼續待下去或許教授就要開始教訓他成績不好的事了,日向急忙離開教室。
下午的天文學和赫夫帕夫一起上課,日向走進占星塔時影山已經在第一排座位上了,藥草學和魔法史也是,聽說其它的課堂也一樣,影山總是第一個到又最後一個離開。學生們總想避開的第一排座位儼然是他的特等席。
日向嚥了嚥口水,在影山旁的座位坐下……喔他敢保證影山看向他的眼神一定是在質疑這是哪來的呆子。
「呆子,你想幹嘛。」
「別叫我呆子,笨蛋!這裡有空位我不能坐嗎!」
「教授點名回答問題會第一個叫到你喔。」影山說起來特別有說服力,因為他總是在這同樣的位子上:「你如果想睡覺就不該待在這裡。」
「你明明也睡著了!」
「後來不會了!我第二次上課後就準備了抗眠劑!」
「那什麼聽起來好厲害?合作社有賣嗎?」
「我自己做的。」
「……當我沒問。」
日向不懂為什麼每次與影山碰面總會無可避免地吵起來,但說是爭吵,其實自己沒為此感到不愉快,或許是接觸過影山心底柔軟的部分所以多多少少能了解他的為人吧。
「不過正好,原本想回宿舍再告訴你的。」影山湊到日向耳邊輕聲細語,搞得日向耳朵有些發癢:「週五晚上九點半,武田教授的變形學教室。」
「什麼?」
「幫你補課的地點跟時間。」
「欸,晚上?」
「嗯,星期五的話晚點睡也沒關係,因為隔天周末。」
「怎麼不在交誼廳或你的房間?」
「太小不方便。」
「……校規裡好像有說晚上不得離開宿舍?」
「那你就不要來。」
「什……」明明知道這是激將法,但日向總覺得不正面迎擊的話就輸了:「去就去啊!不就是晚上出門嘛!」
「你就不要走錯樓梯遲到。」
「才不會!」
「也不要被皮皮鬼堵到。」
「……這個倒是有點難!」
如果有人願意告訴他如何閃開皮皮鬼他會很感激!
或許是稍微期待著「補課」,這周似乎過得特別快,很快就來到了週五。晚上時,日向剛想走出房門就被黃金川叫住了,黃金川問他都這時間了要去哪,日向當然不會說要離開宿舍,所以只坦白了一半的事實,說自己去找影山。
魔藥學事件的當天晚上,黃金川就問了日向是怎麼弄到新的生髮水的,日向在當時老實回應是影山帶他做的。也因此,這次日向說要去找影山時並沒有引起黃金川的懷疑。
日向走下宿舍樓梯,運氣不錯,交誼廳正好沒人,確認公佈欄上的密語沒有換新,他爬出通道,胖女士還調侃要是被教授發現她可不會幫忙說話喔。
夜晚的城堡黑漆漆的,有些恐怖。武田教授是史萊哲林的教授,教室離史萊哲林的宿舍近一點,但要從葛萊分多塔過去的話就要穿過大半個城堡了,日向注意腳邊慢慢移動,誠心禱告著絕對不想碰到皮皮鬼──
「這不是小不點助嗎。」
「咿!」
沒遇到皮皮鬼,但碰到更不想遇見的人了。日向顫抖著回頭,看到葛萊分多的院長烏養老教授正提著燈站在他正後方──光線由下往上照著滿是皺紋的臉看起來更恐怖了啊!
小不點助是烏養老教授對日向的暱稱,教授幾乎不好好叫人名字的,連他自己的孫子也不意外。日向為此鄭重抗議過但顯然一點用也沒有──其實也不只他,全校都這樣。
影山大笨蛋──!所以我就說不要晚上出來了啊──!日向在心底無聲吶喊,趕緊搬出事先想好的說辭:「我、我把東西忘在教室了現在要過去拿──」
「是去找影山的吧。」
「對對……不是!不是!」
突然就被牽著走了!為什麼老教授會準確無誤叫出影山的名字啊!
「不是嗎,影山有跟我說你會過去啊……」
「咦。」
「影山跟我說你們晚上會去武田教授的教室……不是嗎?」
「欸、欸……」
這是在釣他話嗎……日向掙扎著要不要老實招供,眼神閃爍,看著這樣的日向,老教授摸摸下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嗯……會懷疑是好事,本來就要多思考才會進步。」
「……」
「快過去吧,不過我建議你繞個路,我剛剛過來才看到皮皮鬼躲在路口呢……」
「欸,這、這樣……謝謝教授……?」
「動作快點!不要慢吞吞的!」
「好!」
「要是遇到學生你就更難解釋了!還不快走!」
「是、是!」
突然就被驅趕了,日向趕緊離開,他聽了老教授的話繞過原本會經過的路口,從另一條走廊前往目的地的教室。這一路很順,他沒遇上皮皮鬼也沒再遇上其他人,來到教室門口時大門是關著的,但可以看到掩著的門扉下透著光,日向敲了敲門,朝裡頭喊了聲:「影山?」
有腳步聲從教室內傳來,並漸漸靠近,日向稍微後退,門從裡邊打開了,確實是影山。
「快進來。」
「嗯、喔……」
總覺得在做什麼虧心事……確實是虧心事沒錯,日向急忙溜進教室,直到影山把門關上他才鬆了口氣。
「你遲到了,是遇到皮皮鬼嗎。」
「我沒有遇到皮皮鬼,不過有遇到烏養老教授……但也是他跟我說要繞路才沒遇上皮皮鬼……然後就遲到了。」
「唔。」影山皺起眉頭,日向心裡一陣慌,果然不太妙吧……但影山下一句話卻出乎他意料:「我有先跟教授們說過……沒遇上皮皮鬼就好。」
日向花了幾秒才理解了影山透露出的重大情報:「……先跟教授們說過?你是說,晚上補課是……有是先跟教授報備的?」
「對。」
「……那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害我白緊張!原來烏養老教授說的是真的!
「我都還不知道你會不會來,先跟你講要是你說溜嘴宣傳出去怎麼辦。教授他們也會覺得困擾的。」
「我才不──」
日向想否認影山的質疑,但才說出口就想到他確實有跟黃金川說要去找影山,否認到一半就噤聲了。
「你說了吧。」
「我、我只說了要來找你……」
「……如果可以的話,連要來找我都不要說會比較好。」
「為什麼?」
「……其他人也來找我教他們我可受不了。」
我就沒關係嗎?
但影山也說過用日向拿來複習基礎正好,他又孤僻,不想跟太多人扯上關係是能理解……想到這,日向又感覺彆扭了,他實在不太喜歡影山這種刻意拒人於外的性格。
課還是要補的,日向把他跟不上的課本都帶來了,符咒學、魔藥學、黑魔法防禦術、變形學、藥草學……影山說這是全部了吧,日向再氣憤也只能承認他確實幾乎所有科目都跟不上──剩下兩科沒帶來的,天文學在谷地指導過後總算有點長進,魔法史後來也抓到訣竅所以不用再請人幫忙。
「訣竅?」
「就當成長輩在說故事吧……因為我是麻瓜出身?看這些都像在看奇幻故事一樣,不要把它當作課本感覺有好一點……」
「……」
「影山?」
「……沒事,我先想想怎麼補這些。」
日向會接受影山替他補課,一來是因為再依賴谷地會給她太多負擔,她在文科上很優秀,但在施展魔法的術科上則有些自顧不暇。(月島文術雙全,但完全沒指導日向的意思)。
二來是影山畢竟同在葛萊分多,有什麼事要找方便多了……生髮水那次便讓日向徹底體會到什麼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影山思考的時間沒有很久,他決定先從符咒學開始。據他所說,先從符咒學掌握施展魔法的感覺,那在變形學與黑魔法防禦術上障礙就會比較小。
「怎麼你上次帶我做魔藥的時候就沒像現在這樣聽得懂。」
「是你自己聽不懂。」
「啊……好,是是你說的是。」
「我只是有樣學樣。」
「嗯。」
以前爺爺教我的時候這樣說過。
影山說得很輕,輕到日向幾乎忽略,但影山似乎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他翻開日向的初級符咒學課本,開學到現在兩個月,一年級總共學了四個咒語,但日向沒一個能好好施展,要不沒效果要不效果過了頭。他在第一堂課施展漂浮咒卻把桌子壓垮,上個星期練習照明咒時把窗簾燒了,總是抓不到咒語效果的準則。
「先從漂浮咒開始吧。」影山說完後把符咒學的課本闔上,用手敲了敲課本的精裝封面:「就用這個練習。」
日向低頭看向那本幾乎五公分的課本,再抬頭看向影山。
「這個?」
「這個。」
「……我連羽毛都飄不起來你讓我飄這個!?」
「漂浮咒任何東西都飄得起來。」
「但我連羽毛──」
「你就是認為『羽毛輕』才會連羽毛都飄不起來。」
「……」
第一天上課日向就想走人了,他何必答應影山來自取其辱?
但影山當然不懂日向心裡的糾結,逕自開始課堂:「符咒要能成功施展,要看發音、魔力、手勢還有想像力。」
和剛才比起來這些話到是中聽多了,起碼是真的在上課,他掏出魔杖,指向課本。
「不要認為『它很重所以不好飄』、或者『它很輕所以很好飄』,重要的是打從心底認為『這東西本來就會飄起來』。」
溫咖癲啦唯啊薩!
影山對著課本唸咒,沉甸甸的課本輕飄飄地浮到空中。溫咖癲啦唯啊薩!影山又對著課桌椅施咒,換課桌椅浮了上去,接著是門口的景觀植物、大講桌,沒多久教室半空就飄滿了物品。
他輕揮魔杖,飄在半空的物品穩穩地降落回原本所在的位置,就算是教授也不會在課堂秀這一手,日向忍不住開口:「……你不會連這座城堡都浮得起來吧。」
沒想到日向會問這蠢問題吧,影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糟糕。
笑起來也滿好看的。日向忍不住在心裡讚嘆。
這之後日向被徹底矯正了發音。「癲」拉得不夠長、「啦」之前要稍微停頓、「薩」的尾音不對──以及最重要的想像力。現在想來,他就是下意識將羽毛當作了能輕易浮起來的東西所以才反而讓它變重了吧……日向試了幾次,精裝書的書角好不容易才翹起了一點點──就一點點──並在他一鬆懈後就躺回去了。
日向感到十分無力,為什麼魔法不能隨心所欲地施展呢。
自己果然、沒半點才能嗎……
「你的發音跟手勢已經很好了,剩下想像力還不夠吧……」
「不是魔力嗎……」
「怎麼會是魔力?呆子嗎你?」
影山確實用一臉看呆子的眼神在看他也說了呆子,日向腮幫子氣鼓鼓,對啦他就呆子,不會用魔法的呆子……既然這樣又何必幫我補課……
「你都可以讓羽毛壓垮桌子了,怎麼會覺得是魔力的問題。」
──影山只是不會說話,但不見得是在嘲諷。日向這才想起來周一晚上對影山的領悟,這段話或許是現階段的影山所能做出的、最高級的讚美,他正用著自己的方式在正面肯定日向的能力。
我可以提起自信吧,正如影山正面肯定我,我也能正面回應影山的期待吧……日向拍拍雙臉,將剛才負面的思緒拍了出去,重新打起精神。
「溫咖癲啦唯啊薩!」
「不是唸得大聲就好,你腦裡的畫面還不夠──」書仍然只飄起一角,日向還想再試,但影山卻讓他停手:「溫咖癲啦唯啊薩!」
「欸?」
只要影山想出手,就沒東西飄不起來──日向在這短短一小時內已完全明白──但他還真沒想過這會兒飄起來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他自己啊!
「哇啊啊啊!」
「別亂叫!我又不會讓你摔下去!」
「話不是這樣說的啊!」
日向在半空中亂揮手腳,影山說不會讓他摔下去就不會摔下去,但他還是很緊張,而且到底為何要讓他飄起來──
「你腦裡完全沒有『飄起來』的想像!讓你實際感覺一下!」
「這也太實際了!」
「專心點!」
「怕都怕死了怎麼專心!」
「有比把魔蘋果甩到我頭上還可怕嗎!」
「……」
這、這股安心感是怎麼回事……
那天真的是地獄,影山的耳罩被魔蘋果扯下時,他還來得及在昏過去前回頭看一下犯人是誰……日向在當時與他遠遠地對上視線,那眼神真是見過一次就忘不了。
想到這,突然覺得飄在空中沒什麼好怕了。
日向放鬆身體,重力消失的感覺和漂在水面上很像。絲毫感受不到身體原本的重量……他似乎想通了什麼,這就是影山一直想告訴他的事情吧,羽毛和書本之間沒有差別,都是能飄起來的東西。
影山揮動魔杖,解除日向身上的魔法。和游完泳後離開泳池時一樣,回到地面上後感覺身體重極了,日向在地上跪了好一陣子才重新適應重力。
「……站得起來嗎?」
「還、還行……」
可能良心發現做得太過火了吧,影山朝日向伸出手,日向也回握,讓影山將自己從地面上拉起來,腳底還留有輕飄飄的感覺。
「覺得現在的話應該可以成功……」
日向深呼吸,對著書本念出了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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