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我們共舞與共存(下)




→亞人有話要說風味



球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還拿著球的影山毫不驚慌,比起不得不把自己攤在日光下,黑暗反而讓他更自在,許多紛紛擾擾都能裝作不曉得,而且也不會有人發現──就像他其實清楚地看見了關閉電源後嘻笑著摸黑出去的社員們,但無論自己為此表露出任何情緒,黑暗都會替他掩飾,除了自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啪!


電源接通特有的聲響突地響起,周圍頓時一片明亮。

影山的瞳孔快速收縮,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他一陣目眩,甚至差點站不穩。他為了安全而緩緩蹲下,待在原地暈了好一陣子才終於稍稍適應。他抬起頭,瞄到了一雙慌慌張張跑出大門的腳。

畢竟一起打球了三年,鞋子與習慣動作瞞不了人,影山知道那是誰,但他也明白現階段尚未完全適應的身體並不適合追出去,而即使追出去,也不曉得要如何面對他們。

他有機會好好向對方道謝嗎,有機會好好向對方道歉嗎,他們有機會和好嗎。

影山站起身,又開始練起發球。


反正,排球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能練。




「那些人有時間講這些不如拿去多發幾顆球。」


黃金週最後一天會與音駒進行練習賽,去年如此,今年也是,或許之後會成為兩校的慣例。已經升上三年級的研磨說自己在IH之後也會留下來打全國大賽,他找到刻意在休息時間避開人群的日向,劈頭就是這一句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日向咋舌,平常都是他去找躲起來的研磨,沒想過會有立場相反的一天:「你甚至連我想的是多發幾顆球而不是多練幾顆球都猜到了!」


「因為我是翔陽的朋友吧。」研磨瞇著眼:「雖然是跟小黑現學現賣的。」


原來是黑尾學長的真傳,日向一想起那位去年畢業的學長就打了個冷顫。其實日向不太願意和研磨聊這些不算愉快的話題,所以從未在通訊軟體中提過……但既然朋友都主動攀談了……

這對研磨來說是很難得的行動,沒必要辜負友人的好意,日向總算開口暢談自己的心事。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影山身高高啊力氣大啊是不是因為吸血鬼的關係……但也就只是想過而已。」


國中那次碰面不會明白這些底細,只覺得對方是個強勁的對手,自己必須打敗的敵人……而高中一得知了吸血鬼的事後,這些想法就突然浮現心頭了。

但身為幾乎與影山朝夕相處的人,日向立刻就明白影山的強大來自於對排球的專心致志與刻苦磨練。原石倘若不經打磨也只是塊石頭,影山即便有先天的才能與優勢──無論是身為排球選手的才能、還是吸血鬼較常人些微優秀的身體優勢──若沒有後天的磨練,也不會有如今的成就。

他是真沒想過會有人認真將吸血鬼的體質當一回事,甚至把影山的強大都歸咎在這項原因上。

作為曾抱有這種想法的當事人,他更為那些人感到可恥。


「……影山倒是真的不在意跑去多發幾顆球了,搞得好像在意的我是笨蛋。」

「這種事很正常吧。」

「正常?」

「我是說,比起自己被看輕,朋友被看輕會讓人更不愉快……」


研磨的眼睛瞇得更細了,那像是貓科動物在觀察獵物的眼神,日向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如果是放在心上的人,一定會更不高興。」

「誰喜歡他啊!」

「是那種放在心上啊?」

「……」


被套話了,放在心上有很多種,喜歡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日向低下頭,紅著臉說不出話。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第一次集訓的時候。」

「我們那時候明明吵架了!」

「不。」研磨的眼裡帶著笑意,令日向不寒而慄:「我說的集訓是我們去宮城,黃金週那次。」


那根本是第一次見面就被察覺了!也太快了吧!


「……要笑儘管笑!反正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我沒有要笑啊,但我的確滿想知道為什麼的。」研磨壓低音量,日向也在這時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影山除了排球,還有吸引你的地方嗎。」


國中那場比賽很不堪,再如何修飾都是一場不堪的比賽,即使被說是去校外教學都不為過──這是連日向自己都無法否認的事。

但只有影山,只有影山不一樣。

影山不只從頭到尾都很認真,還會在日向得分時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甚至朝隊友發脾氣。隊友完全有道理認為他莫名其妙,畢竟北川第一當時遙遙領先,根本不缺那幾分。

對排球認真的態度,從那時起就悄悄留在日向心底了。

那之後與同校,長期相處下來讓日向漸漸發現影山其它吸引人的地方。脾氣很糟,嘴巴很壞,說話與對人態度都不得要領,但藏在背後的其實是一顆柔軟又容易受傷的心。去年兩人吵架時,日向在事後冷靜想想──影山不也先讓自己盡可能去嘗試了嗎?否定是嘗試無果後的事,影山並未一開始就否定自己。

和國中時相同,並未因雪之丘弱小又默默無名就輕視他們。


「……影山很認真。」

「嗯。」

「他每天都練到很晚,但同時又做好身體的管理,不會讓自己過勞。」

「嗯。」

「我沒看過他吃壞肚子,也沒看過他生病,我知道這跟吸血鬼身體比較健康無關,那是因為他平常就很照顧自己。」

「嗯。」

「他會在說錯話後自責,但不知道怎麼道歉才好,最後只能用行動表示。」

「嗯。」

「……他還會在難過的時候逞強,都不說出來,自己在那邊鬧脾氣,讓別人擔心。」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有人可以陪他練習,卻跑去練一個人也能練的發球了。

日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影山,無論是面對吸血鬼還是面對喜歡的人,對日向來說都是第一次,他毫無經驗,平常能言善道,在這時居然也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突然很能明白影山的不擅言詞了,原來開口說話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夜長夢多,因煩惱而睡不著的更多,日向輾轉反側了一段時間後仍無法入睡,突然捲上的尿意轉移了注意力反而是好事,他正好能藉此到外頭轉換一下心情。怕吵醒人,同時也因為教室內僅有月光,日向躡手躡腳地穿梭在通鋪的縫隙間,費了不少功夫才走到門口──但一把門拉開他又猶豫該不該出門了。

自己家也就算了,人多的地方也不打緊,但半夜無人的學校走廊實在是……!


「喂。」

「──!」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日向嚇得驚叫出聲──沒有,出聲的人早一步摀住了他的嘴,日向最多只發出了大一些的呼吸聲,一點聲音都沒漏出來。


「突然爬起來是想幹嘛。」

「去廁所啦……」


是影山,也只有這傢伙能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接近卻不讓人發現了,看著自己煩惱的根源漫不經心的模樣讓日向有些不滿……不對,根本看不到。影山的話肯定清楚自己在門口站著不動的理由,畢竟對方老早就見識過了,而影山也和當時相同,不只沒嘲笑他還拉住了他的手。


「能自己走嗎。」

「……可以啦。」


就是這種小地方讓自己心癢得不得了。

日向有些猶豫,最後仍放下內心的糾結,他拍了拍影山的手示意,影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放開日向的手臂,轉而牽起他的手──兩人手牽著手走入黑暗中。

高中男生手牽著手去上廁所,說出來丟臉丟到太平洋,但他不會說,也沒人看得到,所以日向牽得心安理得。


「……我原本以為你會笑我。」


離合宿夥伴休息的教室稍遠之後日向才敢出聲,這其實是去年就想提出的疑問──入社前那段訓練時間他對影山的印象算不上好,更直接點說,是非常糟糕,糟糕到覺得影山除了排球很強外就是名個性很爛的混帳,也因此對影山非但沒嘲笑自己還伸出援手感到困惑。

但這樣的印象也在聽聞影山國王稱號的始末與朝夕相處後逐漸改觀,改觀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等意識到時發現自己早已無法自拔,滿腦子都在想著對方的事了。

不過,困惑倒是因此加深了──如今的日向雖已明白影山並非表面上的不近人情,可貼心的舉動確實也不像是影山本人的作風。


「……我怕沒人扣我的球。」但影山並未回應日向的問題,反而冒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話。「你覺得我這樣會很奇怪嗎。」

「呃,為什麼突然提這個。」不懂影山用無關的問題回答問題的用意,但習慣兩人相處模式的日向仍照實回應:「每個人都有會怕的事情吧,我不覺得奇怪。」


一回答完,就突然明白影山為何會提出這個問題了。


「你不會舉球,所以不怕沒人扣自己舉的球。」

「現在是在嗆我嗎?」

「我沒光線也看得到,所以也不怕黑。」


因為離自己的經驗太遠,所以無法想像,無法想像自然也無從害怕──但這不代表無法同理這份恐懼。

日向不會舉球,也不曾有過自己舉的球無人去扣的體驗,但他卻能明白球場上孤孤單單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畢竟他曾對著牆壁扣了三年的球。

影山在黑暗中的視力甚至比在光線充足的地方要好,自然也不會恐懼深不見底的黑暗。對他來說,無論是走廊的盡頭還是通風口的底部就只是走廊與通風口,不存在任何未知的恐懼。

在排球也是一樣的。

一直嚴格對待自己的他、一直努力認真的他──曾經也不懂隊友怎能跟不上,隊友怎能不配合。

他從未想過舉出的球居然會沒人去扣。

如同他人並未站在他的立場想過,他也從未真正考慮過從未考慮過隊友。

他終於明白什麼是恐懼,並因恐懼裹足不前,接著學會面對恐懼,最後克服恐懼。


「……不過我怕的程度有點不太正常欸,但你都沒反應。」

「可能是因為我看過大吵大鬧的樣子吧,你安安靜靜的樣子反而很普通。」

「大吵大鬧?」

「一群幼稚園生被反鎖在倉庫,鬧到我耳膜都要破了。」

「嗚哇。」


一想到那個畫面日向的耳膜也跟著痛起來了,自己不只不吵不鬧還差點昏過去的模樣反而激起影山的同理心,把當時所能展現的溫柔都榨出來了嗎。日向越想臉越發燙,想到影山能清楚看著自己滿臉通紅又更難堪,他幾乎要甩開影山的手拔腿就跑,但對黑暗的恐懼終究更勝一籌,他做不到!

話說往廁所的路也走太久了吧!他們應該走有十幾分鐘了!雖然走到一半就幾乎忘記尿意的存在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急,但走太久果然還是有點在意──等等。


「……你是不是走過頭了。」

「呆子,你現在才發現嗎。」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不是知道我是來上廁所的嗎!」

「因為我看你其實沒有很急。」

「廁所在哪裡啦!」

「這裡。」


影山當下就把門打開,還順便開啟了燈,搞半天原來他們一直在廁所附近徘徊,日向這次可以毫無顧慮將手甩開了,他把影山丟在走廊一個人衝進廁所裡,洗手台上的鏡子果真映照出自己面紅耳赤的模樣,直到解決生理需求又洗了好幾把臉後仍不見消退──


「呆子,你是不是太久了,在跟花子聊天嗎。」

「啊啊啊閉嘴!你絕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他就不該為了壯膽拉著影山參加睡前鬼故事大會!再待下去影山絕對會說出花子以外的名字,日向連手都顧不得擦乾就衝出廁所,但一衝出廁所與影山面對面,他又後悔了,畢竟臉上熱度依舊。


「……不公平!」


影山關上廁所的燈,也帶上門,走廊再度陷入黑暗,日向乖乖站在原地不動等影山牽過自己的手──影山也確實不辜負他的期望,牽起自己的手──這讓日向的臉更燙了,又連喊了幾聲「不公平!」


「是在不公平什麼。」

「……只有你看得到我這樣子但我根本看不到你所以不公平!」

「畢竟你不是吸血鬼。」

「誰在跟你說這個啊!」

「我也看不到我自己的,應該扯平了。」

「最好是啦!」

「那這樣。」

「哈──」


這樣是哪樣?日向來不及發出疑問,身體的觸感先一步竄進腦袋。

即使身處黑暗之中,也能感受到自己被抱進懷裡。

胸口很結實,心跳很大聲,不是,不是自己的心跳,是影山的。影山心跳也跳得很快嗎。

身體好熱,不是,不是自己的熱度,是影山的。影山是吸血鬼但也很溫暖嗎。


「……這樣就公平了,你看不到我的,但我也看不到你的。」

「……」


根本是兩回事。

但日向不想反駁,也捨不得反駁,更無法推拒。

就像在棉被裡,窄小、密閉又伸手不見五指。缺乏氧氣的環境讓意識開始朦朧,連自己是否還睜著眼雙眼都無法判斷,呼吸與心跳聲也漸漸無法認知。身心被黑暗蠶食鯨吞,最終融為一體,對日向而言這是最為恐懼的情境。

但他不怕,完全不怕。




日常活動時的影山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吸血鬼,但早上剛起床時就頗有幾分吸血鬼的樣子了。他坐在自己的被鋪上看起來昏沉沉的,眼睛幾乎睜不開,要是試著去扒他眼皮,他還會氣到咬對方一口──但只比一般人稍稍尖了點的犬齒毫無殺傷力可言,別說是刺入皮膚了,根本連塊破皮也沒有。


「這只是個單純睡不飽的人吧。」月島一如既往的辛辣評論:「而且還有起床氣。」

「……吵死了。」

「你要不要乾脆睡回去啊國王陛下?反正吸血鬼是夜行性動物吧。」

「吵死了!」

「他醒了,那接下來就交給褓姆了。」

「不要叫我褓姆!」


但影山確實在這一來一往間徹底清醒了,日向也的確是褓姆。日向抓著影山的手把人從被鋪裡拉起身,牽著對方一路往洗手間前進,路上還可以聽到影山碎碎念著「好刺眼」、「眼睛好痛」與「肚子餓了」……最後一句應該不只字面上的意思,日向看著自己手臂上新鮮的咬痕,嚥了嚥口水。

夜晚與白日雖是同一條路,但有了光線後風景與氛圍就截然不同,昨天晚上是影山牽著自己,今天早上則反過來。一想起昨天晚上在這條走廊上發生的事,以及手臂上的咬痕,日向的臉又要紅了,而這會兒和半夜不同,並非只有影山能看到,考慮到這點讓日向不得不轉移話題引開自己的胡思亂想。


「影山!你這麼會賴床,你爸媽應該很辛苦吧!」

「哈?」影山撐著眼皮刷牙,似乎還未完全適應光線:「我都是自己起床。」


回想起自一年級集訓以來的褓姆經驗,即使明白影山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仍讓日向對此存疑。大概也知道日向在想什麼失禮的事,影山毫不留情地在漱完口也洗完臉後朝日向的頭顱攻擊。

哪有人這樣對曖昧對象動手動腳的!難道昨晚完美的氣氛只是一場夢嗎!

兩人邊拉扯邊回到大教室收拾棉被,月島又開了一次夜行性動物的玩笑,山口跟著玩笑回應用在熬夜唸書或許成績就會進步了,田中嚴肅詢問吸血鬼是否真的要到晚上才有精神,西谷突然語出驚人是因為昨天晚上跟翔陽去約會了──日向阻止學長繼續說出不該說的話,眼角餘光看到影山從緣下手上接過一小包血──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對影山的最後一絲存疑自此徹底消弭,日向笑著說自己先去球場後一溜煙地跑了,逼得喝血喝到一半的影山開罵「呆子你搶跑」。

今天影山直到大夥都休息後才一個人去練發球。




在黑暗中行走一段時間後,藉著月光也隱約能看到一些景象了,但想必與影山眼中的世界仍相去甚遠吧。至少對日向來說,他頂多能窺看到輪廓,卻無法辨別那是什麼,也不清楚遠近。


「那邊有兔子。」

「欸!什麼!真的嗎!」

「那邊。」與影山牽著的手被提起,朝向某個方位,耳邊再度傳來影山的聲音:「而且還不只一隻,應該是一家人。」

「真想看看……!對了,兔子應該離這裡很遠吧。」

「滿遠的。」

「難怪,畢竟你根本靠近不了小動物,如果不是離得很遠的話兔子早就跑了……」

「你信不信我突然放手。」

「對不起!」


但日向知道影山只是說說,唯有放手這件事,對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或許是為了讓日向安心,又或者只是為了排解漫漫長路的煩悶,這之後影山又提起了許多他所「看到」的各種事物。

廢棄的站牌,遭隨意遺棄的車輛,傾倒後未移除的電線杆──乘車時並未留意車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如今才發現原來也曾是個有許多故事的地方,卻隨著人口外流而逐漸沒落。

繁華不再的繁華街宛如人群散去的宴席,再親近的人也可能因各種原因各分西東,從此再難往來,最後回歸平淡與寂寥,成了連眼底也留不住的風景。

寂寞悄悄升起,但同時牽著的手也被握緊了些,在黑暗中什麼也瞞不過影山,自己的小小心思被注意到讓日向忍不住開口。


「……你還記得一年級的時候,球館突然停電那件事嗎。」

「嗯。」

「那時候你也這樣牽我的手。」

「不,我應該是抓著你的手臂。」

「差不多啦!」

「真的牽你的手是在合宿的時候。」

「唔唔。」


停電時抓著手臂,合宿時則牽起了手,這之後又朝夕相處了幾年,兩人的關係一直有著微妙的變化,他們從未說破,即使有再多親密的互動,也從未直接開口。他們之間就好比黑暗中的輪廓,模糊不清又無法掌握距離──但這同時也代表了沒有界線與距離。影山在黑暗中牽起日向的手,日向則透過握著的手與熱度感受對方的存在。

巴西很遠──沒頭沒尾的,影山低喃了一句。視覺被剝奪讓聽覺被無限放大,影山說得很小聲,但日向仍聽得清楚,這之後下一句則是「其實東京離宮城也滿遠的」。

說到這日向就明白影山想表達什麼了。

怎麼會不懂呢,他們朝夕相處了三年,曖昧了三年啊。


「但你今天還是回來了。」從東京到宮城。


日向開口,影山也回應。


「我知道你之後也會回來的,回來站在我面前。」從巴西到日本。


回來實現你一定會打倒我,並一起站上世界舞台的誓言。

即使各分西東又如何,去了東京的影山會回到宮城,去了巴西的日向之後也會回到日本,這之後即使兩人旅外,到不同的國家,排球與誓言仍緊緊聯繫著他們。

還有比這更令人心動的情話嗎?


影山突然停下腳步,以為是有什麼新發現,或腳下出現需要注意的狀況,日向老實的等待對方開口說明──但日向是真沒想過會聽到這句話。


「肚子餓了。」

「……」


兩人準備了能量果凍與能量棒當路上的點心,出發前剛吃過,即使走了一小段路也不至於立刻就感到飢餓,日向明白影山所說的「肚子餓」並不是一般狀況。


「……你早上不是有喝過!」

「大概是今天消耗太多了吧……」


該死的太陽!遷怒自然現象也於事無補,日向盤算著各種解決方案。他們已經走了好一段路,體感上來說大約再一小時多就能回到市區……或者乾脆多花點錢現在就叫車來接他們?還是更保險點,請家人來──


就在這時,日向閃過一個不太妙的念頭。

他想過很多次,但從未開口,因為覺得過於失禮──但現下情況特殊,即使是這般不妙的念頭也成了可行的方案。


「……影山。」日向嚥了嚥口水,感覺手臂有些發癢,戰戰兢兢地詢問:「……那你要吸我的血嗎?」


影山隔了好一陣子才發出一聲「哈?」


「不是啦,就那個,現在狀況比較特別嘛……而且,呃,我看你每次都只喝一點點,就算真的吸我的血對我負擔應該也不大吧,現在就!只是應急,所以我想那個……」

「可以嗎。」

「欸。」


臨時找了一堆理由與藉口想讓提議顯得正當合理,卻因為心虛而說得結結巴巴。但影山非但不介意,回覆的語氣還帶著一絲熱烈,儼然期待已久的態度。

欸?難道這要求沒有問題嗎?不算是騷擾吸血鬼嗎?希望影山吸自己的血這種想法其實並不變態嗎?


「不,是因為你們兩個都不正常吧,畢竟是怪人組合。」


「月島你給我閉嘴!」

「月島?怎麼突然提到他?」

「沒事!那、那要咬哪裡?畢竟你牙齒太短小了……應該很難插進來……」

「……」

「……你覺得哪裡的皮膚比較薄!」


鍛鍊過的手臂絕對不行,肌肉發達到連蚊子都佔不了便宜。最經典的咬脖子呢?但影山的小虎牙應該也咬不破脖子吧,頂多只能拿來磨牙,那最接近血管又輕薄的皮膚果然只剩下──


「……真的可以吧。」

「嗯、嗯……」


黑暗模糊了界線與距離,每次都讓他倆關係更進一步。

第一次牽起了手。

第二次是擁抱。

第三次──


兩人緩緩分開,嘴唇有些麻癢,不過不算痛,傳說吸血鬼的牙齒和蚊子相同,為了不讓獵物察覺所以會釋放麻藥,日向在今天以親身體驗證實了這個傳說並非空穴來風,他還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到像要滴血,但影山也不遑多讓,所以這次算平手,很公平──不對。

他看得到影山的臉?

影山也是這時才意識到附近突然有了光源,因為那太過細微,又緩緩出現,以至於剛才沉浸在吻裡的兩人都未察覺。

是螢火蟲。

無數的螢火蟲在四周漫舞,照亮了草地,田埂,廢棄的站牌、車輛與電線桿。繁華不再的繁華街即使沒落也能再一次精彩。山裡長大的日向沒少見過漫山飛舞的螢火蟲,但在都市成長的影山就沒這種經驗了。日向藉著微光觀察到對方又驚又喜的反應,這對表情不多的影山來說十分難得。

雖然這場小旅行有許多狀況,但也不虛此行了。

或許是意猶未盡,又或者是氣氛感染,影山再次低頭咬住日向的唇。

但這次沒有血腥味。

明白影山的心思,日向也專心回應。




「影山選手!身為吸血鬼!您覺得您在球場上的優勢是什麼呢?」


明面在提問,實際卻帶有惡意的問題。八卦雜誌的記者防不慎防,賽事間找不到機會不代表下了球場也堵不到人,日向當下就想拉著影山離開,但影山卻直挺挺地站著不動,和記者面對面。

影山瞇了瞇眼睛,今天是大晴天,日照充足,這讓影山覺得有些刺眼。大白天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附近的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全往他們看,這裡並非黑暗之中,影山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裡,什麼也藏不住,什麼也逃不了。

不過也沒什麼好藏的,更沒什麼好逃的。

影山突然想起他還未向金田一與國見道謝。

排球一個人也能練,但比賽只有一個人是打不了的。


「……優勢嗎。」


日向從未想過影山居然打算回應意圖不軌的問題,他一開始也很驚慌,但影山握著自已的手又是如此堅定,這讓日向明白影山已經不要緊了。

正如他不再害怕黑暗,影山也不再畏懼面對日光。

不再是一個人了。

所以,即使是再不堪的回憶,即便是再惡意的問題,赤裸裸攤在陽光下的惡意──

他也已經能笑著回應了。


「大概是就算球場突然停電對我也沒任何影響吧。」


在黑暗共舞。

與日光共存。


我們共舞與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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