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ABO]6.5 親子劇場





→ 《遊樂園》番外,至少要先看過結局〈請與我共築人生的舞台〉
→ 原創角色貫穿全場




「妳喜歡打球嗎?」

在體育館裡,有人拿著麥克風這樣問她。

「嗯。」

「跟你父親們一樣呢!」

揹著攝影機的人這樣說著。


「……但能持續多久呢。」

四面八方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誰?是誰這樣說的?

……

啊。

這好像,是我自己的聲音呢……




「……月、水月!」

同學不斷拍打著桌子,影山水月終於從夢境中清醒,她有些睡眼惺忪地看著擾她清夢的始作俑者,是女子排球社的現任社長。桌上的學用品都還沒收起來,教室裡學生所剩無幾,她是在課堂中睡著的,還是下課後才睡著的?


「你們班說你課上到一半就睡著了。」

「……」


老師居然沒發現嗎……或者是注意到了卻刻意不叫醒她呢,水月無法肯定,但倒是很清楚自己睡著的原因。


「……昨晚沒睡好,一放鬆就累了。」

「……」

「怎麼了?」

「……哼哼,妳要是繼續鬆懈下去,下次考試連我都能贏妳!」


社長一臉得意地對著水月比劃手指,但還等不到水月開口,仍留在教室裡的值日生反而先做出回應:「不,墊底的再怎樣都贏不過學年前幾吧。」

「吵死了!人不能夠懷抱夢想嗎!」

「兼顧不了現實就只是空想。」

「去擦你的黑板啦!」


被這一來一往的對話逗得嗤嗤發笑,水月收拾好了書包,拉著還在對值日生做鬼臉的社長離開了教室。

「啊不對!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去社團啦!」

但社長卻拉住了水月,把她帶往與體育館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是來轉告你們導師的話啦,他要你放學後去一趟相談室。」

「……」

一聽到相談室,水月立刻停下了腳步。這答案令她意外,卻又不是很意外,回想起來,剛才就是導師的課,也難怪明明在課堂睡著卻未被責罵了──有什麼事都等到相談時再說吧。

原先還拉著水月的社長也一起停下了腳步,她一改先前急躁的態度,並未催促靜止不動的水月。社長雖然在課業上不怎麼樣,但對於在人際上還是挺有手腕的,水月明白這個小小的停頓是社長體貼人的方式。


「不管多晚我都會在球場等你的啦,妳就過去吧。」

「……嗯。」


社長揮了揮手,彎進轉角的樓梯。水月也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相談室的門。




「我回來了。」

「妳回來了~今天比較晚喔?」

「跟社長練球練到忘記時間了……你們在做什麼?」


水月回到家時日向跟影山也已經到家了,還年幼的妹妹日向風香一如既往地在一旁滾球,而兩名家長則正在客廳進行奇怪的互動。

日向跪坐在地,影山則躺在他的大腿上,一看就是撒嬌的動作,日向也配合地拍著對方的背。平常水月回來時影山是會打招呼的,但今天卻不發一語,肯定不是忙著撒嬌而沒空理她,這是在鬧彆扭。


「妳爸之前不是說想養狗或貓嗎,所以我們今天就去了一趟動物收容所。」

「嗯。」

「結果不管狗啊貓啊或者兔子,只要他一靠近籠子,就全都縮到角落去了。」

「……」

「連烏龜都躲進殼裡耶!妳說厲不厲害!」

「呆子你其實是想跟我吵架吧!」


雖然早就明白影山有多不討小動物喜歡,以前出遊動物園時園裡的動物也差不多是這種反應,但沒想到連收容所的動物也招架不住嗎……

明明就只是個內心纖細的alpha啊,一個會黏在伴侶身上求安慰的alpha。要是那些動物們看到了這般景象,是不是就會收起那無謂的恐懼心呢。水月暗暗替自己的父親打抱不平。


「別難過了啦,我們還可以養魚啊!魚缸多漂亮!」

「你真的有打算要安慰我嗎呆子!」

「這是要人安慰的態度嗎笨蛋!」


一嘴一個呆子對上一口一個笨蛋,但兩人吵得再兇也沒有從對方身上離開的意思。水月小學時的作文就描述過這些爭吵,老師當時還擔心地詢問是否有家庭失和的情況,她實在很難向老師解釋清楚。

或許是從小就看慣了,同學說著哪部電視劇中主角們閃光多嚴重、哪部作品裡狗糧餵多兇,她都沒太多感覺。

畢竟她家天天上演呢。

明明已經是老夫老夫了,這熱戀期怎麼就還沒結束,他們是不會累嗎。

兩人又吵了一陣子,直到日向動手把影山推往地板才結束了這場打情罵俏,一家人終於能開飯。日向將保溫好的飯菜擺上桌,水月去準備餐具。影山一般負責洗碗,這階段不會有事要做。他從地板坐起身,張望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將兒童座椅放好,並伸手抱起風香──


──但就在影山碰到風香的那瞬間,風香便開始嚎啕大哭。


「……」

「風香!」


日向急忙放下餐盤,影山也趕緊把人交給日向去安撫,接著就逃也似地晃進了走廊。水月也顧不得餐具了,跟著來到走廊,便看到了更加失落的影山。


「今天回家時我抱著就沒事……」影山一臉沉痛:「我還以為沒問題……」

「……」


水月想說些什麼安慰父親,卻不曉得如何開口,這也讓她更加敬佩無論何時都有辦法滔滔不絕的日向了。


風香是alpha,出生時醫生就有告知過alpha與omega的幼兒對外激素比成人更加敏感,所以可能會對同為alpha的影山有抗拒心態,如果有這情況,也只能讓小孩自己去逐漸適應,沒有其它直接可行的辦法。

正如醫生所說,風香從小就不太擅長與影山相處,像今天這樣說哭就哭的情況更是屢見不鮮。影山小時候身邊並沒有alpha的長輩,也因此無自身經歷可借鏡。雖然也有詢問高橋與中村相關的意見,但偏偏這兩人屬於不會抗拒的類型,所以也不能參考。


但真正令他們一家困擾的倒不是抗拒行為本身,而是發難的時機實在難以掌握──比如今日,剛才影山一碰到她就開始哭鬧,不過稍早被抱著從收容所回家時卻整路都沒出過問題。

這種時好時壞、陰晴不定才是令他們難以應對的主要原因。

她聽日向說影山曾表示過希望孩子是beta,因為當個alpha或omega太累了。在妹妹出生前,水月頂多看過影山因為易感期而變得較為情緒化,所以從未覺得alpha有什麼,但現在確實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那是許多辛酸與血淚的經驗談啊。


客廳裡的哭聲暫緩後影山還是不敢離開走廊,水月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人拽出去。但不久後,啪噠啪噠的腳步聲響起,風香隨後出現在走廊邊。她眼角還紅著,畏畏縮縮地扯了扯影山的褲管。


「飛雄──」還稚氣未脫的聲音,帶著抽泣聲喊著影山的名字:「對不起──」


因為喊爸爸會同時有兩個人回頭,所以他們家向來都直接稱呼名字。情緒起伏來得快但去得也快,令人欣慰的是,雖然抗拒是真的,但她其實並不討厭影山。狀況好的時候相當親近,哭鬧過後也會自覺理虧。

影山低下身子,戰戰兢兢地碰了碰風香的肩膀,確定她沒有牴觸後才把人抱起來。小小的頭顱整個埋進了父親的肩窩,家裡兩個alpha在愛撒嬌這點上倒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對不起。她還在道歉。影山也向她道歉,對不起,嚇到妳了。

但這明明不是任何人的錯啊。看著父女互相賠著不是,水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相談室裡的對話。妹妹的不適應。有太多事情需要煩惱了,看樣子今晚又睡不好了。




兩周後的期末考,社長不只沒贏過水月,還仰賴她充當家教才避免了暑期輔導的命運。要是被抓去暑期輔導,地區預賽就沒法參加了。社長拿著勉強及格的考卷,痛哭流涕地感謝水月這段時間的不辭辛勞。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年啦!大家加油!」

「喔喔!」


水月還在兒童排球時就展現了一定實力,不少名校也發來邀請,但她卻跌破眾人眼鏡地選了根本稱不上強校的雪之丘,引起了不少騷動。雪之丘女子排球社也曾經興盛,但如今少子化,鄉間的學校比市區更加招生不易,現今人數甚至不到十人。

這之後的成績稱不上亮眼。一年級時在決賽惜敗,無緣進軍全國。二年級時雖闖過了地區預賽,但在全國賽第一場就落敗。

部分好事的媒體稱之為二代殞落,但她在選擇來到雪之丘時就已有心理準備,會有這些待遇是在預期之內。當年父親們就讀的烏野不也被恥笑過是飛不起來的烏鴉嗎?

但她確實小看了八卦的惡意,畢竟誰也沒想到會有記者趁著教練與顧問前往檢錄的空隙闖進隊伍。

鏡頭直指著她們,強硬的態度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社長與水月作為唯二的三年級,立刻將學妹們往後攬,但這對記者來說正好,畢竟目標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她們這群「普通生」。


「影山選手!今年有可能打進全國賽嗎?會後悔當初沒答應強校的邀請嗎?」


水月雖然早有預料自己會被諷刺,但記者連帶貶低了她的學校與隊友可就無法忍受了。她對外表現總是冷靜自持,看起來就是個乖乖牌,但畢竟是影山與日向的孩子,性格中仍有藏不住的爆裂,當場就要發難。

社長與水月相處三年,知道這段話完全踩到了雷區,她趕緊挽住了水月的手臂,想要勸她冷靜,但話還沒說出口就先聽到了他人的回應,學妹們也在同時發出一陣陣驚呼。


「她不會後悔。」

社長回頭才看到出聲的是她們也很熟悉的人。是另一位「影山」。

影山飛雄往前走,擋在水月與記者之間。逼近一百九的身高就算只是站著也足以威懾對方。記者與攝影師原先只想挑老師與教練都不在的時機來欺負小孩,確實沒料想到會有「大人」出現。還要抬頭才能對上視線,光氣勢上就輸了一截,拿著麥克風的手停在半空中無處安放。


「她在雪之丘過得很開心。」影山繼續回答記者方才的提問:「有人陪她一起開心比什麼都重要,這跟是不是強校沒有關係。」

這句話由他來說特別有說服力,畢竟影山確實曾在強校度過了一段稱不上快樂的時間。


「但、但這樣可能會埋沒她的才能不是嗎?作為家長應該不樂見──」

「可是她的家長又不是你。」

這不是挑釁,影山說這話時是真的帶著困惑,還歪著頭表示不解:「我看她很開心我就開心啦。」

「啊,翔陽也很開心。」而且還在說完後才像突然想起來那般又補充了一句。

學妹們原先還對可能一觸即發的現場感到不安,但聽著這段對話紛紛都放鬆了心情,甚至有幾個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水月則不著痕跡地緊抓住了父親的衣角。


眼看「訪問」實在難以進行,但就這麼撤了也沒法對上頭交代,記者進退維谷,恰好這時教練與顧問老師接連趕來,他們便順理成章地趕緊開溜。

「影山先生!」教練一臉愧疚,除了道歉外還頻頻道謝:「抱歉,我們真的沒想到記者會趁這時候……」

「沒關係。」


「飛雄!」

之後接著現身的是抱著風香的日向,水月立刻明白去通知教練與老師的應該就是日向了。

「你應該沒有跟記者吵架吧!」

「才不會!呆子!真正想吵架的應該是你吧!」


沒跟記者吵起來,反而跟自己人吵起來了,剛才帥氣解圍的模樣已蕩然無存,水月似乎可以聽到學妹們心中偶像墜地的聲音,對不起,讓妳們幻想破滅了,他只要碰到另一半就是個殘念系帥哥。

雖然不是真的在吵,但對旁人來說一樣都是困擾。正想制止他們,風香卻搶先一步扯了影山的頭髮讓兩人頓時回神,一出手就控制了現場,水月在心裡對自己的妹妹大聲叫好。

終於從風香手裡解救了頭髮,日向與影山走向觀眾席,包含風香在內,三人對水月揮了揮手。「好好享受吧」父親們對她說道,水月點點頭。




幾天後預賽結束,雪之丘最後還是沒打進全國,在決賽時落敗。學妹們哭成一片,嚷嚷著都是自己太弱才扯了學姊們的後腿。社長與水月安慰著她們,一群人哭哭啼啼地上了回程的車。

回到學校後各自解散,水月來到校門口時發現影山人在外頭。不論是日向還是影山,只要特地來學校接她就代表家裡另有計畫,水月於是加快了速度趕到父親身邊。


「小夏難得回宮城,想說全家去看看她,日向先帶著風香過去了。」

影山告知了來意,水月一聽眼神都亮了起來。日向夏讀的是本地的大學,所以住在家裡,水月小時候也受過她的照顧,能夠見到許久不見的姑姑讓她相當期待。

父女倆邊走邊閒聊,但走著走著影山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水月覺得奇怪,看到影山在東張西望。


「飛雄?怎麼了嗎?」

「妳有沒有聽到貓叫聲。」

「欸?」


雖然常因為過度集中精神而聽不到別人說話,但影山的聽力算是數一數二好的,他如果說有,那就是有,水月於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果真聽到了相當微弱的貓叫聲。

是哪裡傳來的?聲音太微弱,也真虧影山能聽到,兩人在周圍踱步,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終於讓他們注意到聲音來自腳下。

聲音從水溝蓋下方傳來,他們在一旁蹲下,聲音更清晰了,聽上去是幼貓的叫聲。


「怎麼會在下面……是從哪裡摔下去了嗎。」

「這蓋子能打開嗎……」


影山將手伸進洞裡往上扯,所幸並非鎖死的結構,水溝蓋能夠移動,水月趕緊伸手幫忙,兩人合力將沉重的鐵塊挪到一邊。

失去了蓋子的遮掩後叫聲更清楚了,影山幾乎趴到地上,往裡頭伸手,但貓卻突然吼出淒厲的叫喊,影山也發出吃痛的聲音,手一抽回來就看到上頭多了一道爪痕。野貓,又泡在水溝裡,那上面該有多少細菌啊,從小就明白手對父親有多重要,但影山卻毫不猶豫地再度將手伸了進去。

貓一樣很不領情地威嚇個不停,但影山這次沒抽手,不屈不撓地在裡頭撈,終於將貓給抓了出來,但同時手上也多了更多的傷口。


「打電話給翔陽,說我們晚點過去。」

「喔、好……」


影山手裡的小貓仍相當兇暴,連牙齒都用上了,這讓他手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增加。這下別說日向了,連自己看到都心疼得不得了,她從沒有那麼痛恨小動物過,甚至還起了些微的恨意──你們根本不懂飛雄有多溫柔,不要再抓了,不要再抓了啊。水月先掏出了手帕,在影山手上圍上一圈希望能降低傷害,弄好後才拿出電話向日向告知狀況。

他們之後將水溝蓋放回原位,又去了一趟動物醫院。醫生同意他們能將貓先暫時寄放在醫院,兩人這才終於能前往日向家。


不出水月意料,來門口迎接他們的日向與風香一看到影山滿是瘡痍的手都哇哇大叫,特別是日向,整個人方寸大亂,他在家裡橫衝直撞找急救箱,甚至哭著給影山清創和消毒。影山雖然嘴上數落著又不是日向在痛哭什麼哭,但語氣卻相當溫柔,還在治療結束後把人抱進懷裡安撫。

影山也摟過風香,但風香一被碰到就立刻皺緊了眉頭,影山見狀急忙把手縮了回去。風香最後還是哭了,卻不是嚎啕大哭,還主動揪住了影山的衣服,有別於以往的反應讓水月備感困惑,但之後小夏來通知開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們在午夜前回到了市區的家,那之後風香黏影山黏得死緊,直到睡前也沒分開的意思。平常就算哭了也不會那麼不講理,不曉得今天是怎麼回事,影山最後只能抱著她到客房就寢。

水月準備休息時,看到日向還坐在桌邊,像是在思考什麼事。

雖然自己也還在為了相談室的事情煩惱,可說是泥菩薩過江,但看著雙親與妹妹彼此間難以磨合,仍是認為不能置身事外。身為長女,身為姊姊,應該還是有能夠做到的事吧。猶豫了會兒後,她還是下定決心走向日向。


「翔陽。」

「……欸?水月,怎麼了?」

沒料到女兒會突然喊他,日向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呃……」都開口了才發現自己還沒想好說辭,讓水月有些結巴:「我是想說……風香的事,有什麼事情是我幫得上的嗎?」

但日向接著的反應倒是令水月出乎意料,他微微瞪大了雙眼,隨即露出了燦爛但又帶著些寵溺的笑容。

「alpha很麻煩對吧?」

「……?」

這語氣完全不覺得自己被麻煩到啊。


「水月很擔心飛雄跟風香的事對吧。」

「……嗯。」

「不用擔心喔,他們沒事啦。」

「可是……」

「我都跟alpha打了二十幾年的交道了,信我的沒問題啦。」

「因為你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

「欸?我?」

「嗯。」

日向停頓了下才意識到應該是自己沉思的模樣招致了誤會,便趕緊澄清:「不是不是,我是在想養魚真的不行嗎。」

「……」

原來好幾周前的話題還在繼續嗎。

是看到飛雄被貓抓傷才有感而發吧……


「你別看你爸這樣,他其實很~喜歡小動物的,特別喜歡毛茸茸那種,但動物們就很怕他啊,他又不死心,所以你看今天他的手……所以我才在想,他真的不能養魚就好嗎……等等,搞不好連魚都會跳缸……」

「噗哧。」

這話太有畫面了,明明是為了嚴肅的話題而來,也在想到那滿布傷口的手時感到心痛,但水月還是被日向最後那句話給逗笑了。


「風香跟飛雄的事真的不用擔心喔。單細胞很簡單的,妳看他易感期根本沒亂,代表還扛得住。」

易感期。

過去在北川第一遭到排斥,以及與日向關係生變時都曾讓影山易感期的週期紊亂。但風香出生之後,即使多次因影山碰她而哭鬧,影山的易感期也未有變化,仍然維持著穩定的周期。

真不愧跟alpha打了二十幾年的交道,一出口就直搗核心。難怪比起家裡兩位alpha的衝突,他更在意能不能養魚這種無關痛癢的事。


「至於風香,她也是有在努力啦,醫生說了慢慢適應嘛,哭的頻率沒以前多了啊。還會去找飛雄說對不起,代表她也知道這樣不好。」

水月想到今天風香也是緊皺著眉頭,沒在第一時間就哭出來。alpha與alpha之間的味道究竟有多少衝突呢,作為beta的她並無法體會。但同為beta的日向,卻能從這些日常小事都得到各種回饋。

看著他們互相道歉時,水月想到的是無奈。但日向看到的卻是他們在為了雙方而適應與努力。

著眼點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自己在看待這些事上確實沒日向來得透徹,明明是最親近的家人,水月有些無地自容而低下了頭。日向立刻就察覺了她在想什麼,要她不要在意。


「妳也是因為擔心他們才會這樣想的,這又不是妳的錯。」

「……嗯……」

「……心情不好,或者是太悲觀的時候,視野就會縮小,很多平常原本能注意到的事都會忽略掉。」日向淡淡說著:「這是我去巴西時學到的事。」


父親前往巴西時有過哪些事她也曾聽說過,孤身在外,不只遇到瓶頸還受到了騷擾,換作是自己不曉得承不承受得住。但日向不只走了過來,還將這份經驗也傳授給她。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先讓情緒平復下來。」

「嗯。」

「妳在這點上比我們兩個優秀多了,沒問題的。」

「……」

話題已不是貓或風香,而是在不知不覺中轉到了她身上,水月終於察覺到日向正在藉機與她相談。

別讓情緒影響了自己的視野。

對風香的事是這樣,對自己的事也是這樣。


「……是老師說的嗎。」

「嗯?不是喔,但我們畢竟也讀過國中,雪之丘還是我母校,我當然知道什麼時候會寫到那些東西。」

「……」

「妳說老師,所以老師跟你談過了?是上次妳晚回家那次吧。」

「……嗯。」

「畢竟妳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打球打到忘記時間嘛……」

真的不管什麼事都瞞不過他啊。


「妳以前說要讀雪之丘的時候,雖然沒跟我們說原因,但我跟妳爸多少猜得到……現在也是吧。妳花了三年,有找到自己要的答案了嗎。」


找到了嗎。

她老實地搖搖頭,雖然隱約有了方向,但仍然無法斷然給予肯定的答覆。




隔天早上,當水月起床時影山與日向已經出門了,他們留了字條表示要去一趟動物醫院,中午就會回來,這段期間請她先顧一下妹妹。

這讓她心情複雜,顧妹妹沒什麼問題,她挺習慣的,而且風香除了拿不準時機的哭鬧外其實很乖。複雜的原因在於這貓應該是養定了。

平常她是很喜歡動物的,但一想到影山那被抓得慘烈的手,至少短時間內她是無法喜歡上那隻貓了。即使昨天才與日向長談過,但有些事情還是很難釋懷。


吃過早餐也刷過牙後,風香又開始滾起了排球,水月也陪著她一起玩。風香和影山一樣,出生沒多久就抓著球不放,也會緊盯著撥放比賽的螢幕。這未來會長成怎樣已經顯而易見。比起到現在還拿不定主意的自己,風香反而單純得多,這讓水月有些羨慕。

姊妹倆邊滾著球邊說話,水月看著時鐘,有些心不在焉,一邊想著父親們什麼時候回來,一邊想著那隻貓是不是會跟著回家。一想起貓就生起氣來了,不注意就用了些力,球於是滾到了完全不對的方向,風香爬著把球撈了回來。


「水月看起來不開心。」

「嗯,因為我不喜歡那隻貓。」

風香童言童語,話也說得直接,但水月更傾向這應該是來自影山的遺傳。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不只不否認還老實招供原因。


「不喜歡貓咪嗎?」

「喜歡貓,但不喜歡那隻貓。因為牠讓飛雄受傷了。」

「那也不喜歡我嗎?」

「欸?」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水月愣住,沒把球滾回去。


「我也讓飛雄受傷了。」

「……」

風香低下頭,看起來是真的很委屈,水月也明白了話中之意,趕緊辯解。


「沒有,我喜歡風香喔。」

「真的嗎。」

「真的。」

「就算我讓飛雄受傷了?」

「……飛雄沒有受傷。」

每次被風香拒絕時影山總一臉落寞,說沒受傷算是謊話吧……為了掩飾心虛,她趕緊把停在手中的球又滾過去,但妹妹並沒把球再滾回來,顯然不吃這套說法。


「飛雄有受傷,聞得出來。」

「……」

這她就無從下手了,因為是沒辦法介入的領域。水月仔細回想著她alpha的父親展現出alpha的特質時,身為beta的另一個父親是怎麼應對的。明白他們的習性,對行為作出解釋,理解背後的意義……


「……所以風香才對飛雄說對不起嗎,因為讓他受傷了。」

「嗯。」

風香用力點了點頭並繼續滾球,看樣子方向正確了,水月鬆了口氣。


「風香很喜歡飛雄呢。」

「嗯,最喜歡了!」

「我也是。」

「也喜歡翔陽,喜歡水月。」

「我、我也是,喜歡翔陽……喜歡風香。」

明明剛剛也說過喜歡啊,有點害臊了,原來被別人說喜歡,而自己也向對方說喜歡是這麼令人害羞的一件事,為什麼兩位父親可以每天曬恩愛曬得如此坦然……


「但很喜歡飛雄,卻不喜歡他的味道,很辛苦吧……」

「沒有喔。」

「嗯?」

球又沒滾回來了,剛剛那句不對嗎?醫生說過alpha的幼兒「會排斥同為alpha的父親」,風香也確實動不動就討厭影山碰她,難道這個認知是錯誤的嗎。


「沒有是……沒有討厭飛雄的味道嗎?喜歡嗎?」

「喜歡喔,聞起來香香的,很喜歡。」

「但是風香不是常常都不讓飛雄碰嗎?」

「因為不好聞。」風香搖搖頭,像是在甩開她所說的那種味道,並把球滾向水月:「喜歡的是『呼嚕嚕』的,不好聞的是『咻嘩』的或『轟~』的。」

「……」

聽不懂,看樣子一旦遺傳了排球基因,連奇怪的形容方式都會一併繼承的樣子,能把氣味描述得如此難以共鳴,這孩子將來一定不得了。

她知道同一個人所散發出的外激素是單一的,但確實有可能因為訊號的不同而產生「不一樣」的感覺。影山是書卷味,情緒低落時像發霉的書頁,心情好的時候是書頁的香氣。

以上來自高橋與中村的情報。

那麼『咻嘩』或『轟~』又是哪種情況呢。


「那……那風香是只討厭『咻嘩』或『轟~』的味道嗎?」

「嗯,飛雄讓翔陽摸摸的時候會聞到。」

「……嗯?」


還在牙牙學語的階段,詞彙有限,水月努力理解風香話中的意思。

摸摸肯定不是限制級的內容,這點她可以為自己的兩個父親作擔保,雖說傷眼睛的閃光彈沒間斷過,但更上層樓的事情他倆在孩子面前絕對不做,連接吻都是私下。總之,這裡說的摸摸應該只是普通的摟摟抱抱……是指摟摟抱抱過後的外激素不好聞嗎……


「……啊。」


她突然回想起兩周前風香哭鬧時的情境,當時影山正為了收容所的動物排擠自己而對日向撒嬌。結合風香所說的話,確實是「摸摸」沒錯。

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水月又趕緊從其它的記憶中尋找更多的蛛絲馬跡──昨天影山被貓抓傷了,風香還能到門口迎接他們,但她卻不給上了藥之後的影山碰,回想起來,那時給影山上藥的就是日向。

總算將所有事情連結在一起了。

外激素的濃度與訊息的意義,反映了當下的情緒。對alpha而言,最難受的氣味無疑是主權的宣示與攻擊的信號,即使同為alpha,影山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女兒列在警告的對象。既然如此,那就是濃度了。「幼兒對氣味更加敏感」──自己的妹妹,只是單純對那稍微濃郁的味道感到不舒服嗎?


原來是氣味裡藏不住的愛意薰到讓人受不了嗎!


但除了風香外,還真沒聽過有哪個alpha或omega抗議過影山的氣味太濃,她也不認為自己的父親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刻意釋放外激素,所以這真的就只是幼兒較為敏感的關係……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就是正確答案,但還來不及沉浸在真相大白的喜悅中,風香又繼續說了下去。


「風香有在努力喔,因為風香更討厭飛雄受傷的味道……」

昨天緊抓著影山的衣角,之後又黏著他不放是這個原因嗎。以及日向也說過的「風香有在慢慢適應」。


「飛雄會討厭我嗎?」

「當然不會。」水月立刻回答:「他永遠不可能討厭妳。」

畢竟連寶貝的手被貓抓成那樣都不會討厭那隻貓了,何況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因為生理隔閡而哭鬧根本不可能成為被他討厭的原因。知道原因後更不可能討厭她。即使不是父親本人,水月也能說得毫不遲疑。


畢竟如果真的討厭,連碰都不想碰。


「……」

「水月?」


球沒有滾回來,風香困惑地看著突然定住不動的姊姊。但就在這時,玄關傳來門開啟的聲音。「翔陽和飛雄回來了!」她興奮地大叫,也不管球要不要滾過來了,起身搖搖晃晃地跑向玄關,水月慢了一拍後如夢初醒般地跟上去。


回來的影山與日向手上抱著一堆東西,全是飼養貓所需要的物品。寵物籃在日向手裡,小花貓安靜躺在裡頭,完全不是昨日那般狂暴的模樣。兩人把東西放好後,影山開啟了籃子,要把貓從裡頭拿出來。水月慌了,影山手上的紗布與繃帶都是那隻貓昨天的傑作,而影山竟然還敢把手伸進去!

但預期中的淒厲叫聲並沒有出現。

小花貓叫個不停,但沒有掙扎,也未亮出爪子與牙齒,安分地待在影山的大手上。


「今天去醫院本來是想安排送養啦,畢竟你爸不受動物歡迎嘛,昨天又把他抓成那樣……」

看到水月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日向笑著向她解釋。

「但剛才過去時貓卻很乖,醫生說昨天可能只是受到驚嚇反應才那麼大,就問要不要就我們帶回去養吧。」


仍未從衝擊中回神,水月愣愣地看著影山拿著逗貓棒與小貓玩耍。或許從未跟小動物這樣相處過,影山看上去開心得不得了。風香抓著影山的褲腳,影山於是把她抱到腿上,和貓玩耍的變成了兩人。


「你爸收服了兩個小動物耶。」

「……」

讓收容所的貓狗都窩在角落,連烏龜都縮進殼裡,去動物園時讓每隻動物都跑光的她的父親,居然真的能遇到一隻不怕他的貓。

日向嗤嗤笑著並拿起手機拍下這難得的一幕,水月才突然意識到身旁這人不正是父親第一個收服的小動物嗎?


雖然把人抓傷了,但之後卻願意留在父親手上的貓。

雖然嫌氣味難聞,但也對排斥父親而覺得抱歉的妹妹。

以及雖然被貓與女兒抗拒,但還是努力想與他們相處的父親。

人與人,或者人與事,總有起衝突的時候。生活就是不斷地妥協與磨合,並找到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距離與心態。

畢竟如果真的討厭,連碰都不想碰。


原來答案其實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只是因為過於悲觀而沒能察覺嗎?

別讓情緒影響了自己的視野。


「飛雄,翔陽。」

昨天無法給予肯定的回應,但她現在終於能說出口了。


為何會選擇籍籍無名的雪之丘?

因為她受夠鎂光燈了,比起成績,比起被世人看見她是否不負二代之名,她更看重與隊友間的聯繫。

她曾經一度討厭排球。

甚至討厭過為何自己的父親有那麼多豐功偉業。

但是、


如果真的討厭,連碰都不會想碰。

如果真的討厭,才不會到了雪之丘也加入排球社。

如果真的討厭,才不會在心情低落時和社長一起練球排解情緒。

如果真的討厭,才不會打從心底為父親擔心。也不會打從心底為父親開心。


聽到她開口,兩人望著她。她知道父親們從未介入是想讓她自己去尋找答案,他們相信她能自己找到答案。


「我要接受新山女子的邀請,高中也繼續打球。」

遲遲無法上交的升學調查表,她總算可以填入內容了。

這次不是為了逃避或尋找答案了。


我可以大聲地說出口了。




好好享受吧。

因為我喜歡。





■Free Talk

卡到欲哭無淚,終於全部寫完了!
以原創角色的視點來寫同人真的有夠難,希望不會讓閱讀的人感到枯燥乏味



留言

  1. 超級好看的😭
    水月未來一定能走出自己的一條路的,畢竟她善於觀察,總是能從不同的事情上面得到啟發啊。
    特別喜歡這種有原創角色的同人,描寫的好的時候,就能用旁觀者角度看到熟悉的角色,很像回到看動漫時候的感覺。
    看日向和影山的互動還是一路既往地令人愉悅。
    希望未來的這一家四口能夠永遠開開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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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水月是個認真的孩子!感受性很強學習也很快!結合了影山的纖細(?)與日向的敏感(???)!
      以原創角色寫同人很怕會喧賓奪主,寫這篇時戰戰兢兢,但像是從第四面牆看角色這樣的想法之前沒有想到,現在看到覺得這樣的角度也好有趣!
      以小孩的角度看家長的互動,半是無奈半是習以為常吧,他們一家四口一定會開開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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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好喜歡水月的視角,從另外一個方面繼續看到影日兩人甜甜蜜蜜真好。也好喜歡影山直接擋在記者面前說她開心就好,翔陽跟水月的對話也好棒!
    最後水月是在跟風香對話的時候想清楚自己的想法的這部分也好棒!風香講話像影山也好可愛!原來風香大哭是因為被愛意薰到受不了,看到這句我已經感受到風香被迫害的程度(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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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水月身在光害第一線,知道如何生存,但風香身為alpha救苦在不能閉上鼻子了XD
      星二代是常見的議題,小夏應該也經歷過,這裡藉由水月來描述,一方面我也是想表達,許多星一代對後輩抱著期望進而造成壓力,但如果是影山與日向,他們一定會秉持著孩子開心最重要吧!我想描寫這樣的他們。
      在期望與現實間磨合,最終找出自己不會後悔的道路,他們當年也是這樣走過來的,也會將這樣的精神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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