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札雷】牆存在於不可視之處



→各種意義上非常亂來的一篇
標題很重要





像是在慶祝元旦一般,黑路撒冷區爆發了混亂──這樣說或許不太正確,因為這地方沒有一天是不混亂的。奇怪生物橫行,零星爆炸,藥品擴散,蠢蠢欲動的犯罪行為,如火如荼地上演,一刻也不停歇。

雷歐納魯德.渥奇,在此地生活了七年後,也已經習慣了這城市的節奏,總歸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了,平靜地度過不平靜的每一天。


但今天,卻有了一些變化。


「陰毛你那什麼表情啊──救了你還不快道謝?」


在災難體質穩定發揮,被捲入了一起銀行搶匪爆炸事故的時候,有人出手營救了他。場景跟當年一模一樣,只差那白皮鞋沒踩到自己的臉上。雷歐瞪大了雙眼,神明的義眼璀璨的光芒在白日之下依舊耀眼,卻因為顫動而有些模糊。他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人,期望這如果是惡夢就快點甦醒。


「……雷歐?怎麼啦……還是有哪裡受傷了?」


直到那人喚了他的名字,有些著急地拍了拍他的臉頰,雷歐才總算回過神來,明白這是無庸置疑的現實。


札布.雷夫洛。

被視為已經死亡的五年後,又出現在黑路撒冷區紛擾的街道上。




黑路撒冷區(Hellsalem's Lot)

原「紐約」,被認為是異世與現世的交匯點。

多年前,異世界的大門開啟,紐約因此崩毀、爆發大戰。術士們設下結界,崩毀停止,征戰平息,於此之上城市建構而成──這是在一夜之間發生的事。

在這個城市,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

再光怪陸離的事,只要端出這句話就顯得一切合理了。剩下只在於要不要去接受它而已。


至少雷歐就完全無法接受最近發生的這件事。




一反平日聒噪的模樣,札布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低著頭不發一語。在和雷歐返回萊布拉的辦公室,聽完了史蒂芬所說的話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真的不是開玩笑?」

「我沒有開這種低級玩笑的興趣,你應該很清楚吧?」


不你明明常常說自以為是玩笑卻恐怖得不得了的認真話──札布努力壓抑住想吐槽的慾望,畢竟想歸想,他其實也很明白上司並不是在任何話題上都是這樣,至少他剛剛聽到的內容,確實不適合開玩笑。

而且接受的話,也就能夠了解雷歐剛才的態度為什麼會那麼奇怪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在另一邊的桌子上進行文書工作的雷歐,但因為對方背對著他,所以他也看不到雷歐的表情。


最近黑路撒冷區的異常事態,被稱為「死者復活」的現象,顧名思義就是已經確認死亡的存在──人類、異界人、各種生物──一個個的又出現在街道上。

但實際上,如果真的讓死去的存在復活的話似乎會牽扯到整個世界的規律,所以「死者復活」並不是真正地復活,而只是一種短暫的現象。


「──從12月底,準確來說是12月25號聖誕節早上開始,嘲諷感十足的聖誕節禮物,街道上就陸續出現那些原本已經死亡的人事物。」

幾分前,史蒂芬像在報告例行事項般這樣說著。

「萊布拉當然立刻介入調查,並確認了幾件事。」


其一,復活的對象範圍不明。從窮凶惡極的重大罪犯,到廣布善行的道德高人;從不滿周歲的小嬰兒,到已垂垂老矣的老人;從人類到異界人;從動物到怪物,沒一個準則,找不到依據,總之就是各式各樣的對象都有可能復活。

其二,復活有時效。


「少年的眼睛第一天就發現了,復活的人身上帶有倒數計時的術式──就在心臟這個位置,像符號一樣漂浮在胸口前。」

史蒂芬說到這裡的時候,用手指在胸口面前比劃。

「電子鐘的形式,單位甚至到毫秒(ms),從24小時開始倒數,當盤面倒數到10個零──也就是00時00分00秒0000毫秒的時候,復活的人就會跟當初憑空出現一樣,憑空消失。」

他做出了一個手心握拳,又向外張開的動作。

「像蒸發一樣。」


萊布拉內部也有一個這樣的復活人士,當年的他是因公殉職。被告知了已死亡的事實的時候,反應跟札布也差不了多少,但很坦然地就接受了現實,畢竟這工作原本就伴隨著一定的風險。雷歐後來便在指示下全程觀看了該人消失的場景,確認了電子鐘倒數歸零的結果。

……這等於是看著人去死。聽到史蒂芬指示雷歐進行這樣的觀察工作,札布有些惱火,但回想起同行回萊布拉的路程中十分沉默的雷歐,跟自己記憶裡的印象完全不同,便不禁猜測會不會自己死去後的這段期間,雷歐也變得不再是當初認識的那個人了?

連笑容都給得吝嗇。

一想到這件事,札布又更加心浮氣躁。


「電子鐘後來經過實驗,確認不是只有義眼才看得到,只要是有些法術基礎的人都能隱約看到影子。」

「喔……」

「其三,也是你之所以會一頭霧水的原因。」

所有復活的存在,他們的記憶,都停留在死去的前一天。舉例來說,12月25號死去的人,就只會記得含12月24號在內之前的事。


根據萊布拉的說法,札布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亡,在一次的任務中死去,據說當時雷歐也在場──他並不記得自己「死去」的事,卻為了死在雷歐面前懊悔,同時也為了另一件事感到困擾。


他死去那一天──是他計畫要向雷歐告白的日子。


有了十年後約定的兩人,幾乎同進同出形影不離的兩人,就算已經明白彼此的心意,札布也不想要僅止於此的關係──他打算在同時有休假的那天跟雷歐說清楚。所以事先安排了行程,想說當天再若無其事地邀他出門,雖然很彆扭,但也預計拿朵花來表示自己的真心誠意。

雷歐從一早相遇後的態度就很奇怪……自己忘記的那天到底有沒有告白?有沒有成功?這根本問不出口,詢問同等於是向雷歐表明心意──但自己早已沒有承諾他的未來。而如果,其實在五年前,自己就已經告白成功的話……代表在確立關係之後,卻永遠地丟下了他。


正是在困擾這件事所以才會低著頭說不出話。札布又看向了雷歐,背對著他的人的文書工作顯然還沒做完,也完全沒有要回頭的意思。想出聲叫他,聲音卻梗在了喉頭什麼也說不出口。

──雷歐看著我死去過。

──不到二十四小時後又要再經歷一次同樣的事。

──這是能對他說什麼啊。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札布的心思,史帝芬輕咳了幾聲把他的思緒又叫了回來。

「大概就是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呃……那,這會持續多久?這『死者復活』的現象。」

「還在調查中,完全沒有頭緒。」

「居然……」


萊布拉的情報收集能力可說是非常優秀的,能夠半點線索都沒有就表示這次的事件真的非比尋常──雖然說在死者復活的當下就已經夠不尋常了。


「只能請你們努力去處理因為死者復活而造成的混亂,卻沒辦法停止這個現象,我也感到十分抱歉。」

在一旁靜靜聽著的克勞斯加入了對話,垂頭喪氣到額頭都快碰到桌面了,愧疚地縮成一團,雖然這並不能讓那龐大的身軀縮小,但確實有一種巨人萎縮的感覺。


「說那什麼話!小克勞一點錯都沒有!是腹黑太沒用了!」

「是啊,克勞斯,這不是你的責任──呃,K.K.小姐?」

K.K.拍了拍自家老闆的肩膀安慰他,還不忘若無其事地嘲諷了下上司,被嘲諷的對象接過話後才察覺不對勁。


連平常有情報入手管道的老闆都沒辦法得知這次事件的本質嗎……札布咋舌,真的非常棘手啊,這事件,他認真地擔心起這異常究竟會給黑路撒冷區帶來多大的災難,即使他本身就是異常的一份子。

復活的人所造成的影響有好有壞,有人終於有辦法和親愛的人好好道別,有人則是想著反正自己再過不久就會再次死去而為非作歹,雖然動機和行為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亂。據說萊布拉已經為此加班近一星期了,別說是史蒂芬,大部分的人員都輪流熬了幾天夜,雷歐更是直接睡在辦公大樓的客房,剛剛會在外面碰到他似乎是為了回去拿換洗衣物。


「但雖然沒線索,卻可以猜測應該是到今天為止吧。」

「……怎麼說?」

「因為從早上八點過後就不再出現復活的人了,應該可以視為是最後一批。這一個星期復活是不分時間的,隨時隨地都有突然出現的目擊情報,但只有今天,是一致出現在早上八點,並且在那之後就不再有其他復活者出現。」

「所以是猜測啊。」

「但畢竟只是猜測──實際上到底會不會持續也很難說。」

史蒂芬嘆了口氣,揉了揉眉間,工作是真的很累吧。


「……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欸?」

突然被問話,札布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其實這跟『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有什麼心願想完成』的問題差不多……還是說你對自己的死因有興趣嗎?」

「啊……」

明白上司的意思了,是想問這一天自己要怎麼度過吧。


「不,我怎麼死的我不想知道……」

想也不想的就回了第二個問題,但至於第一個問題……其實札布直到現在對自己已經死亡這件事都還是有種不真實感,所以也沒辦法立刻回答……就在這時,K.K.走了過來,在札布旁邊坐下,摟過他的肩膀。


「小札布,還是必須跟你說聲抱歉……」

「怎麼了?大姊妳這樣怪可怕的。」

「我是在說認真話……或許札布你也發現了,我們對你的態度好像有點冷淡。」

「……」


這樣說來,再怎麼說都是「只剩下一天生命」(某意義上)的夥伴,卻還是只有這樣公事公辦的處理態度,要說冷淡確實是有一些。珍跟傑特因為復活事件忙地焦頭爛額,人不在辦公室,但應該是有收到札布復活的消息,不回來是因為工作忙吧──札布也明白,卻有些懷念起那女人惡毒的嘴和師弟輕視的眼神了。


「……其實萊布拉在這一星期來……內部復活的人也有幾十個。我們已經重新面對夥伴的死亡十幾次了,很抱歉啊,小札布,如果不讓自己平淡一點,真的很難受,可能就要你委屈一點了。」

K.K.是暫時回來休息才碰上札布的,但聽到她這樣說,札布有一種如果她沒碰到自己或許還比較好的感覺。已經是一位母親的她,總是比其他成員要來得親和。遏止自己情感的同時,也想著顧慮到對方的心情,所以即使不好過,也要對札布說這些話。

瞄了下辦公桌的方向,看到老闆握拳的手都還在顫抖──是啊,如果是這個人的話,無論如何也無法習慣吧。至於另外一個……

……自己的出現,果然不是好事吧。


「……這樣吧,札布,雖然只有一天,但能請你重新加入萊布拉嗎?你看得出來的,我們人手實在有點不夠……」

史蒂芬打破了沉默。或許是給無法下決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人一個解套吧。

「我……」


──如果只剩下一天的生命,你想做什麼?

實在沒想過自己真的會碰上這種國中生命教育的問題,如果是平常的札布可能會毫不猶豫的說要大玩特玩讓自己了無遺憾……但現在的他不會這樣想,因為,他確實已經死過一次了,也明白對他來說,真正的遺憾是什麼……

雷歐仍然背對著他。


「……您在說什麼啊,我從來沒退出過萊布拉吧!」

這是真心話,但也是好不容易才擠出的話。聽到這句話,史蒂芬便露出了微笑,雖然這人總是皮笑肉不笑,笑起來反而是讓人寒顫更多,但札布看得出來這回是真的普通的笑容。


「那照慣例讓少年跟你同組吧,有你保護的話,也能出勤到比較危險的地方。」

「欸。」

札布有些不願意,雖然以前會喊說不要當小鬼的褓姆,但他現在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而不想跟雷歐獨處,他是被生前最後的記憶給困擾著而覺得有些彆扭。然後他注意到了,雷歐手上的文書工作突然停了下來。


「札布。」

史蒂芬又喊了一次札布的名字,他的眼神不帶威嚇,但札布一看就明白那是希望他答應的眼神,將視線稍微移動,掃過K.K.和老闆、以及一旁的管家,都給他差不多的感覺。

──是為了雷歐吧。都這時候了還為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玻璃心而拒絕的話,就太說不過去了,札布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少年也沒意見吧。」

「……如果是工作的話。」

雷歐總算是回過頭來了,這小子其實不會隱藏情緒,但札布這次是真的讀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了,是強忍悲傷的面無表情,還是真的滿不在乎?說起來,既然過了五年,那雷歐的年紀就跟他一樣了吧,因為他們原本差了五歲。

五年,可以改變的事情很多。

……主要是在史蒂芬的手下工作吧,那懂得藏起情緒或許也不是什麼怪事了。


「那就麻煩你們了。」


札布人生的最後一天,決定跟雷歐一起過。

雖然是以工作的名義。




蘭美達已經報廢許久,是跟他一起因公殉職的,所以只能用雷歐的偉士牌代步。札布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簡直比自己死掉還不敢置信。但不管是蘭美達還是偉士牌,原本他們就一直是機車雙載,倒也沒什麼差別。

被指示著到各處去處理各項零星的事件,偉士牌穿梭在黑路撒冷區的大街小巷中。臨時配給的電話響個不停,萊布拉的各個情報人員幾乎都打過一輪了,坐在後座的札布接電話接到手軟。電話又響了,這次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不禁讓他喉頭有些乾澀。


「大橋那邊有復活的炸彈客,你們離他最近所以過去吧,待會會用雷歐的耳機指引。」

「……真難得沒有開口就先罵人啊。」

「糞便猴,你的腦袋沒有跟著復活嗎?」

「囉嗦喔母狗!」


電話很快就掛掉了,雖然被罵了但札布並沒感到不愉快,或者說,多虧了珍才讓他成功踹開了跟雷歐獨處的尷尬情緒,也因為這樣,他終於才能夠靠到自己從剛剛就刻意保持距離的雷歐身上,騎車的人身體雖然跳了一下,但沒說些什麼。而且畢竟,這原本就是他們平常相處的距離。


「……沒想到才過了幾年你這小子也染上了煙癮啊。」

因為靠得近所以也聞得到了,札布從雷歐的外套嗅到了菸味,這讓他挺驚訝的,畢竟小鬼雖然會吃垃圾食物,但到底是還挺養生的,居然會抽菸?


「我沒有抽菸。」

「嗯……」


又趴在雷歐身上仔細聞了聞……確實,身上的菸味很淡,如果有抽菸的話味道會更濃,剛剛對話的時候也沒從他的嘴裡聞到菸味過。大概是工作夥伴有誰習慣抽菸吧,又或者是臥底任務的時候沾上的,想著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注意到車子漸漸來到了虛空附近。


「……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嗯──大概是被追到沒得跑了吧?」


雷歐的聲音有些顫抖,虛空畢竟不是經常出入的地方,而且一不小心摔下去也不曉得下面會是什麼樣子,一般人都不敢靠近。身體能力和普通人沒兩樣的他會恐懼也不意外,而且以前還有被綁架到這附近過的經驗呢。

不過今天這裡有些古怪,就算人少但也不至於全都沒人──可現在周遭除了逃犯的車輛外,連一輛車都沒有。

查覺到雷歐的呼吸急促起來,激動害怕的徵兆──他在怕些什麼?再怎麼說這實在有些害怕過頭了。札布有點想放開機車的握把改抱住他,但又擔心這舉動會不會嚇到他。可下一刻,動作比思考要來地快速,札布沒半分猶豫地抱住了雷歐往旁邊一跳、側身滾過,偉士牌則又往前了幾十公尺後失衡倒下、滑到路旁。

幾乎是同一時間的,遠處追逐的車輛爆炸,激烈的暴風差點要吹飛他們兩人。

因為跳車所以衣服有些破損,但被抱在懷裡的雷歐沒受任何傷,札布壓低了身子也壓住了雷歐,車輛的破片一個個從上空飛過,還包含一些橋面的殘骸,有些碎片往他們撞了過來,但都被札布的血法一一彈掉了。

隱約可以看到車輛裡的人掉進了虛空。剛剛珍的電話說是炸彈犯,在這裡引爆是火藥失控了嗎?還是說他的電子鐘倒數快到了,無法忍受會這樣莫名死去──雖然早就已經死了──而自己引爆了炸彈嗎?但在沒有人煙的地方引爆,也沒出現傷亡,炸彈是為何引爆的就不用去追究了吧。

暴風在刮了一段時間後停止,確認不再有東西飛過來之後,札布才拉著雷歐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兩人身上都是灰塵,各自拍了拍衣服後,札布拿起電話向珍回報,雷歐則跑向了倒地的偉士牌想去牽車。不放心讓雷歐離自己太遠,札布也跟了過去。


就在這個瞬間。

遠方再一次爆破。

……炸彈不只一個,剩餘的直到現在才引爆。


「──雷歐!」

距離不夠,札布伸出了血法,抓住了眼前的人──但這次他們沒能熬過劇烈的暴風,和剛剛的犯人一樣,雙雙被吹落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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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掉落多久就撞到了地面,是斷面的殘骸,運氣還真好。血法的那端也不再掉落,雷歐應該是和自己一樣掉到了類似的地方上,但霧實在太濃了,明明才掉落了幾公尺而已吧!札布望向血法的方向,卻只看到一片白,一點雷歐的影子也看不到。


「……這下糟了,完全看不到手啊,霧怎麼可以濃成這副德行。」

有些惱火,他大聲吼叫,但就連聲音似乎都被雲煙覆蓋。


「雷歐!還在這裡嗎?」

「嗯。」

雖然有些距離,但確實傳來的回應,總算讓札布放下心來,雖然肯定自己已經用血法抓住了對方,但看不到人果然還是不太放心。要雷歐待在原地不要動,札布摸著橋墩的牆緣,一邊注意腳下一邊慢慢地朝血法伸出的方向前進,當看到雷歐就坐在一塊還算大,能輕易容納兩個人的橋面殘骸上時,一直緊繃著的心臟才終於感到舒緩。

確認雷歐只受了點小擦傷後,札布便打起精神,說著趕快離開這鬼地方吧,但雷歐的反應卻慢了半拍,直到被札布粗暴的揉了頭髮後才回過神。


「你是怎麼啦!從追著犯人來到這邊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呃、沒事……」

──看起來才不像沒事。壓抑住想說出口的話,雷歐其實不是來到這裡後才情緒古怪,早在剛見面的時候就一直是這種態度,只是到了這裡後卻更加變本加厲……是跟自己的死亡有關嗎?自己是死在這地方的嗎?雖然先前在萊布拉被問了想不想知道死因的時候,札布斷然拒絕了,但他其實多少猜得到,自己在五年前的下場應該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總之,要先想辦法上去……你在這邊等我,我去探路。」

札布說完就要踏步向前,卻被抓住了衣角。


「不要。」

「哈?」

「請留下來。」

「……雷歐?」


跟某一年事件時一模一樣的句子,札布瞬間繃緊了神經,他攬過雷歐,問他怎麼了,是不是看到什麼東西了,但雷歐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上去的路,所以請不要跟我分開。」

「……你知道路?」

點點頭,雷歐拉著札布的手,沿著牆面稍微走了一兩步路,然後札布看到了,在牆面上有著明顯是人為造成的刻痕。


「……那邊,應該有突起的平台。」

朝刻痕指示的方向指去,札布有些半信半疑的伸出血法探路,果然在一兩公尺外的斜上方碰到了地面。


「那我先過去,到了之後就會來接你。」

這次雷歐沒有搖頭。


札布用血法確認了高度跟距離後,輕輕鬆鬆就跳了過去,在判斷承重穩定後,便用血法把雷歐撈了過來。接著又重複了幾次一樣的步驟,霧慢慢變薄,能見度逐漸變高,一段時間後兩人總算是平安回到了路面上。稍微計算下其實沒有很深,頂多幾十公尺,但畢竟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之中,札布總覺得花費了幾世紀之久才成功脫困。


「……雷歐,這些記號是怎麼回事?」

在確保了兩人安危之後,札布便向雷歐問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常理來說應該是萊布拉的傑作,但札布就是認為,這應該是雷歐畫上去的。而雷歐的回答也證實了他的臆測。


「……因為這裡是札布先生掉下去的地方。」

雷歐的聲音很小,但在靜謐的此地也已足夠清晰了。札布倒吸一口氣,睜大了雙眼。早上在萊布拉的辦公室裡得知的,自己死掉的時候,雷歐就在現場,所以他當年看著自己從這裡掉下去嗎?


「當然找不到屍體……所以是登記為失蹤。」


那一天,兩人原本安排了休假,卻被緊急召集──追逐著一起事件的犯人來到了虛空上方,但誰也沒想到的是,犯人實際上是被上位世界技術刻意包裝過的魔神,所以就連雷歐的眼睛也沒能看破那幻術,畢竟義眼還不算是真正的眼睛,上位世界若有心,義眼無法看透的東西多的是。

在規模極大的破壞之下,路面塌陷、立足點一個個崩毀……因為當初並不認為是什麼棘手的敵人,所以在現場只有他跟札布兩人。

剛才的場景簡直就跟當年一模一樣,所以雷歐才會渾身發顫。


「……札布先生,保護了我,然後……」


再那之後過了一星期,連傷口都還沒痊癒,雷歐又回到了這裡,他準備了足夠的工具,慢慢地往下探,這實在是一項非常愚蠢的行為,沒多久萊布拉就從消失的GPS點猜到了雷歐想做些什麼,珍趕到現場把雷歐喊了回來,用米修拉的名字讓幾近崩潰邊緣的雷歐恢復理性。

在那之後,他不再以私人名義靠近這裡。


「你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啊!」

札布聽到這,無可遏止地暴怒,同時也打從心底感謝珍在那時的喊話。雷歐也不甘示弱,說話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迴盪在霧間。


「因為我相信札布先生一定會回來!」

雖然背對著他,但札布可以看到雷歐緊握的拳頭,以及水珠掉落地板的聲音。他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卻僵直了身子動彈不得。

「很諷刺吧,那時候做的記號,其實是想給札布先生的,我想說你爬上來找不到路的時候,那些記號可以給你線索,沒想到最後卻是用在自己身上呢。」

乾笑了幾聲,喉音越發哽咽。

「大家都說你已經死了,可是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因為這裡可是黑路撒冷區喔?什麼事都會發生不是嗎?霧的另外一邊到底有什麼誰也不知道,怎麼能斷定你早就死了?所以我一直等著,一直等著……結果卻……」


雷歐終於回過頭來了,滿臉淚水,因為剛才的混亂所以臉上都是灰塵,這下也被淚水弄得骯髒不堪,看起來十分狼狽。但那雙眼,那雙湛藍的義眼,反而因為淚水而更加閃耀,簡直刺痛了人的心靈。他揪住了札布的領口,不顧形象的吼叫,札布聽過那種聲音,那是他有時在對方家過夜時會聽到的,因為夢到了妹妹的事而從夢中驚醒時的哭喊聲。


「為什麼要帶著這種東西回來啊!」


雷歐伸手用力搥向札布的胸口,心臟的位置。札布感到心臟一陣鈍痛,但他很清楚胸口的痛楚並不完全是因為雷歐的舉動。

心臟上的電子鐘,剩餘的時間。

只有復活的人事物身上,才會帶著的法術。


──復活。

只有死過,才有所謂的復活。


一直相信著札布還活著的雷歐,看到等待的人出現在復活的行列中時,那樣的心情……札布總算是明白對方一早看到他時的態度代表了什麼,為什麼會比其他人更加無法冷靜?為什麼會露出絕望的神情?難怪雷歐一整天下來沒幾次好好看著他啊。因為他不想看到,不想看到那鐵錚錚的現實。

倒數的電子鐘一再的提醒他等待的人其實早已死亡的現實。

札布緊緊地抱住了雷歐,任憑他在自己的耳邊大吼大叫。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等到現在的……!」

痴痴等待了五年,回來的你卻跟我同樣年紀。

因為你的時間早已停留在那一刻。

復活的人只會記得死前一天的事,札布不記得自己掉落虛空的事,換句話說,他即是死在掉落虛空的當天。

他早在那一天就已經死了。


……史帝芬會讓札布跟雷歐一起行動,這就是原因所在吧。他們肯定,沒能好好告別。而且直到現在,雷歐也不願面對他死去這件事。


「這一定是報應、都是我害的──因為,我知道你有打算要對我說些什麼,我還為了這件事期待──可是那樣是不行的、」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語的內容都斷斷續續,可是雷歐還是咬著牙往下說:

「米修拉她、明明我都還沒能奪回她的眼睛──明明這件最重要的事都還沒完成──我卻、期待自己的幸福……那種事、才不能被原諒、所以──」

「……雷歐。」

「札布先生會碰到這種事、都是我害的、我、」

「雷歐!」


邏輯亂了套,簡直是滑坡謬論,哪有期待別人的告白就會害死別人這種事!想要幸福明明就沒有任何過錯!但在接受了告白之後,札布卻立刻死去,這也是事實。就跟當年他和米修拉碰到了利卡.艾爾.梅歐修特,他得到了義眼,而最愛的妹妹失去了眼睛的那件事一樣──明明就不是他的錯,但他卻固執地認為自己應該負起責任。

最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雷歐只能一個勁地在札布地懷裡哭嚎,沾滿髒汙的臉把白色的西裝弄得到處都是汙垢,札布抱著他,除了抱著他之外什麼事也做不了。直到來自萊布拉的電話劃破了哭聲,才終於打破了僵局。

接近傍晚,不再有復活者出現──應該是真的事件落幕了吧,史蒂芬說,他們可以回去休息了。雷歐的眼睛哭得紅腫,不住地吸著鼻子,札布身上當然不可能會帶手帕或面紙這種纖細的東西,最後只能用自己的領口稍微抹了下對方的臉,但自然起不了什麼效果。




沿著公路走回去,沒幾步路就找到了摔在地上的偉士牌,大概是本來就沒什麼人經過的關係,車子依舊保持著倒地時的模樣,鑰匙也都還在。雷歐說他搬家了,札布以前住的地方則因為重劃而解約了,要不要去他家?札布說好,便由雷歐騎著車,兩人在逐漸變暗的街道上機車雙載,回到了雷歐的新家。

新家很大,一個人住實在太過寬敞了,雷歐說那是因為他必須遵守約定去接芭蕾莉,所以才努力存錢在黑路撒冷區治安較好的地區買的家庭套房。


「因為我相信札布先生一定會回來。」

明明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已經認定札布的死亡,就只有他仍死守著,宛如信仰。


房子整理得很乾淨,跟當年雷歐的破公寓一樣。室內不只有他的私人物品,札布的東西也不少。衣服、鞋子、一些單人用傢俱,甚至連牙刷這種消耗品也一個不漏地全拿了過來。雷歐說,因為札布在這種小事上特別容易斤斤計較,要是少了什麼絕對會嚷嚷著不停,所以他乾脆就全部都收好。不過,一些有保存期限的物品還是在過了保值期後拿去丟掉了。雖然很想回說本大爺才不會那麼小心眼呢,但他也明白,雷歐會把所有東西小心收好,原因絕對不只是他所說的那樣,所以即使有再多想反駁的話,札布也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任務後總是灰頭土臉,雷歐剛剛還在外面大哭過,整張臉髒得要命,札布也沒好到哪裡去,問要不要一起洗澡時下巴就被撞了一記頭槌,還抱著下巴蹲在地上的時候,雷歐就自顧自地衝進浴室裡了。

雷夫洛的字典不存在隱私這個詞,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或者說,投射了自己的願望──這裡,原本就是雷歐準備的兩人的家,他用這想法為現在在屋內遊蕩跟亂翻東西的事解套,反正這裡是我家,他看到很多熟悉的物品,在電視櫃上放了一朵乾燥花,雷歐的破公寓從來不會放花,他知道那朵花是什麼。

一進入臥房,看到的事物簡直想讓札布立刻衝出去踹開浴室的門緊緊抱住裡邊的人。雙人床,床邊還有著使用過的菸灰缸,旁邊的雪茄盒打開來有幾根新的雪茄,是他愛用的牌子。

──我沒有抽菸。札布馬上就理解雷歐是點了菸後就放在一旁,他不抽菸,只是聞著菸的味道,懷念著不在身邊的人的氣味。


雷歐洗好澡也吹好了頭髮之後才回到臥房。雖然剛才進浴室時手上是空的,但隔間應該有放一些衣服,雷歐現在身上穿的是居家服,跟札布記憶裡的相差無幾。說起來,雖然過了五年,但畢竟已經成年了,除了臉上的表情較為減少外,雷歐的樣子並沒有太多變化──其實對方的時間,也停止了嗎?


看著雷歐從衣櫃裡拿出札布的衣服,札布便領著衣物也進去浴室洗澡了,衣服很柔軟,是隔一段時間就會拿出來整理吧,為了讓他隨時回來都能穿。

黑路撒冷區沒有四季,溫度總是保持在二十度上下的舒適溫度,除了偶爾會有某個閒人王辦什麼鬼慶典而出現熱帶雨林或者極地氣候外,這裡天氣通常是不會有什麼變化的。札布踏進浴室時裡面還有著蒸騰的熱氣,但他卻將龍頭轉了個方向,讓蓮蓬頭噴出了冷水,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一點。

連萊布拉也毫無頭緒的復活事件,他深信一定有什麼事情是他們所沒有注意到的。原本已經坦然接受自己將在明早八點消失的事實,畢竟在這世界,死亡原本就不是什麼稀鬆平常的事,但在和雷歐相處這幾小時來,他第一次認真地思考活下去這件事。

原本只想好好跟對方道別,但他現在卻完全不想跟雷歐分開了。


回到了臥房,看到雷歐明明很累,卻硬撐著不想睡覺的樣子,覺得又心疼又可愛。因為我想多看你一點,他這樣說。兩人什麼也不做,就只是躺在床上說話。


「……要怎麼讓你身上的時間停止。」

青藍的光芒在只開著小夜燈的室內中清晰可見。雖然自己看不到,但雷歐可以清楚地看到倒數的電子鐘吧,他肯定痛恨死那些數字了。雷歐的手覆上了自己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但這一切在過了早上八點後將不復存在。嘆了口氣,哀怨地說著。


「為什麼單位要那麼小?看著它讓我覺得減少的時間更快了。」

「是到毫秒吧。」

「嗯,所以看久了會讓人眼花。札布先生是個過分的人啊,不,是垃圾。」

「幹嘛突然對我人身攻擊啊!」

「我只是實話實說。」


──因為你又要再一次讓我面對失去你的痛苦了。

而且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抱著希望等待。


「……」


說到這,雷歐又哭了,札布揉了揉他的頭髮,吻去他的眼淚,再把他摟入懷裡。

──如果可以的話想看著你直到最後一刻,因為我實在很想你。他小聲地說著,但終究是疲累了一星期,雷歐不敵睡意,在打了幾個哈欠之後還是睡著了。札布在他的眼皮上落下輕吻。


「……晚安。」



雷歐納魯德.渥奇不是自然醒,而是驚醒的。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的鬧鐘都設在早上九點,但現在時間是八點半。其實是昨天比較特別,如果可以的話他是想熬夜的──卻還是不小心睡著了。

懊悔著自己的失誤,他抓皺了床單,斗大的淚珠滑落臉龐。


但即使再後悔也無濟於事。


逝去的事物終究是逝去了,不會再回來了。





■Free Talk
如果覺得這不是適合HL風格的ending的話,就去改變世界吧
想要改變世界的話,就必須是更上層的存在,那通往上位世界的入口會存在於什麼地方,就請自己去尋找吧

這是位於第 四 面 牆 的 你(上位世界的觀眾)才有辦法做到的事

再說一次,標題很重要

實在看不懂提示的請反白以下文字↓
入口藏在霧裡
把追逐犯人那一大段反白就可以發現隱藏文字


留言

  1. 看完我只想說等等札布先生腦袋有這麼聰明ㄇ???(過分)
    涉及劇透就不說了,這個設計確實感覺很帥氣~~

    雖然多少會有些傷感,但很喜歡爆炸之後兩人在橋下想辦法脫困那段。
    而且看到結尾會覺得其實這篇結束在blogger範疇也不錯……但要是在這邊雷歐實在太可憐了,請雷歐放心,次元壁就安心地交給忠實觀眾來打破絕對讓你和札布幸福XDDD
    除了雷歐以外其實最戳的是K.K.的話,這禮拜真是辛苦大家了QQ
    比起懷抱著虛幻的希望,失而復得終究又要失去的事實最苦。有限制的復活,加上知道看得到的限制,會讓人忍不住專注盯著時間的終點,連剩下來的時間都來不及珍惜。

    總之還是要感謝HL的萬用名句,「**有的!奇蹟與魔法都是存在的!**」
    (等等這並不是HL名句好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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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恭喜留言沒有被BAN(欸

    我也覺得前輩沒那麼聰明(欸),但一方面反而覺得如果聰明一點就解不開了XDD因為解法實在不太理智XDD

    一開始的確是寫BE,因為原案的HE怎麼看怎麼怪。但畢竟是親媽捨不得男神們所以還是努力寫了HE,雖然過程有點虐(
    其實根據復活條件來看,有限時間的復活打從一開始就是悲劇。這一星期來不只萊布拉,應該是所有城市的居民都戰戰兢兢的吧,想看到又不想看到,明明思念著死去的人但如果碰上復活就等於要再面臨一次生離死別,這種矛盾的心情。而比起一般人,雷歐又更加強烈的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看到札布,看到的當下肯定很絕望

    沒關係在HL這句話也適用(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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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大...大驚喜!。・゚・(つд`゚)・゚・
    原本以為故事到此為止了,居然有小遊戲可以玩!!(?
    同上覺得"札布先生腦袋有這麼聰明??"www 但一方面也認為是因為愛激發了他的智商吧!!(壞
    最後哭的原因的反差也很有趣,但也很溫暖,很喜歡大家寫同居札雷時那種早晨醒來的光景,彷彿能感受到不只太陽光的溫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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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猜測以為留言留失敗所以才重留,把重複的隱藏起來了~那是Google的傑作!後台可救的放心!

      其實一開始小遊戲(?)更複雜,本來還想搞拼字湊網址或者走選項題之類的,但技術力不足就放棄了(ㄍ
      札布我也覺得他太聰明wwww確實是因為愛的力量(喂),一方面就是時間所剩不多的他其實也不用再思考其他事了,只專注在一件事上也讓他能想得比較多吧~雖然一開始是想讓讀者去操控劇中人物走HE的但果然技術力(ry),就讓前輩好好帥一下吧!

      那時候就想著兩篇結尾開頭一定要一樣,TE要從中間接下去XDDDD
      --題外我最喜歡讓他們哭了(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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