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變態,請寬大看待
直到被爆豪勝己盯著看,綠谷出久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果然是變態吧。」
或許是因為身為現代少數的「無個性」,社會的底層,被忽視與歧視的存在──綠谷出久比同齡人還早熟,早早就體認到什麼是現實、什麼是人生。
以及什麼是情感。
他從小就聽過身邊的同學們說長大要跟爸爸媽媽結婚、或想要幼稚園的哥哥姐姐當自己的另一半,當小孩子說出這些話時,大人們都知道那多半是孩子的童言童語,喜歡是真的喜歡,但並未真正認知到愛與婚姻。
但他很清楚自己和同齡的孩子們不同。
那並非是崇拜或憧憬,更非幼年一時的迷戀──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決定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口,要把這份情感帶進墳墓裡。
早熟的他學會的不只情感,還有自卑。
喜歡上討厭自己的人,除了當成祕密外,沒有其它選擇。
早早就陷入戀愛,也早早就明白失戀,但還是想繼續偷偷地喜歡對方,畢竟只是放在心裡,沒說出來,也不打算付出行動……只是偷偷喜歡,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更談不上原不原諒,說服自己後,綠谷便開始在不干涉、也不會被當事者發現的情況下悄悄與對方產生聯繫。除了嘗試從班上女同學嘴中側聽過的戀愛迷信外,他還開始模仿對方的生活習慣,舉凡走路時先踏出哪隻腳,握筆的姿勢,洗澡時先從哪裡開始洗(畢業旅行同房時意外知道的);或者使用相同品牌的物品,像是文具,便服,或者貼身衣物(畢業旅行同房時偶然得知的)。
但後來內心的一絲矜持與良心覺得連內褲都一樣確實不妥,所以這部分就放棄了。
不過也因為放棄了一部份,導致要靠其他地方來填補空缺。等綠谷意識到時,自己的鉛筆盒已經和對方的幾乎一模一樣了。
這明顯越線了,綠谷偷偷喜歡的原則是不干擾不被發現,但整組鉛筆盒除了顏色外其它全都一樣,加上小勝也曾有過直接拿走他文具的前科,繼續使用這組鉛筆盒被察覺的風險實在太高──他不得不另外準備一組帶得出門的鉛筆盒,而原本模仿對方那組就放在房裡使用,同樣變成一項要帶進墳墓裡的秘密。
「……我果然是變態吧。」
綠谷看著桌上的鉛筆盒自嘲,意識到鉛筆盒越線時他人還在學校,距離放學也還有一段時間,綠谷為此座如針氈。但幸好今天平安無事地度過了,連小勝都難得沒在下課後找自己麻煩,也因此他才能一放學便離開教室、前往文具店採購。
幸好沒被發現呢。
他還可以繼續偷偷喜歡。
至於鉛筆盒,就悄悄留在房裡吧,也能再悄悄地更新。
久而久之,他也漸漸不再留意鉛筆盒怎麼會出現在房裡了。
直到鄰近高三某個晚間和對方在自己房裡開讀書會時綠谷才想起這件事。
準確來說,是當小勝盯著自己的鉛筆盒時,綠谷才想起這件事。
「……!」
自己暗戀的對象、偷偷喜歡的人、死都不想被發現的當事者──爆豪勝己──正盯著他的鉛筆盒看,好死不死爆豪的鉛筆盒也剛好放在桌上,還擺在一起,根本不用刻意比較就能發現兩個鉛筆盒幾乎如出一轍。
綠谷陷入混亂,邊尖叫邊抽走鉛筆盒並跳去床上,用枕頭與棉被蓋住鉛筆盒,再繼續尖叫:「小勝你什麼都沒看到!」
「你果然書呆子當太久了吧,這樣不是更明顯嗎。」
「……不是!那個!你聽我解釋!只是剛好!對只是剛好!」
「所以我不是說了你這樣更明顯嗎。」
綠谷急得快哭了,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被討厭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又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不奢求自己能被對方喜歡,但難道連回到一般的朋友關係也不被允許嗎,他不想被對方覺得噁心啊──
「你要繼續在床上待到什麼時候?」
「……欸?」
「你是不是忘記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了?你到底要不要唸書?」
綠谷決定未來要擔任教職之後,無論是短大進修還是考取資格證都需要進行筆試,雖然自己的成績也不錯,但畢竟也有不擅長的科目,他於是鼓起勇氣詢問爆豪是否能協助指導,這也是爆豪晚上會在自己房裡的原因。
他本來相當期待讀書會的,卻因為鉛筆盒而變調……
……但小勝似乎並不在意?
「你不想讀的話我就回去了。」
「不!那個……等、等我一下……」
眼看爆豪是真的不在意,綠谷也決定裝作沒這回事,畢竟小勝跟之前比起來圓滑不少嘛,或許的確沒放在心上……綠谷慢吞吞地爬下床,從書包拿出外出用的鉛筆盒,但當他重新在茶几前坐下時,卻看到對方的態度丕變,露出明顯厭惡的表情。
「……小、小勝?」
「你啊……」爆豪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特地去換鉛筆盒啊?」
「欸?欸……」
難道不該換嗎?
但留著那東西在桌上會很尷尬吧……
「……因為它在桌上很奇怪?」
「哪裡奇怪?誰覺得奇怪?」
「因為小勝……」
「我只是看著它,我什麼時候說它奇怪了?」爆豪嘆了口氣:「我根本什麼都沒說吧。」
綠谷仔細回想,爆豪確實什麼也沒說,無論是陷入混亂還是慌慌張張想把鉛筆盒抽離視線,全出於他自己的獨斷,爆豪從頭到尾都沒表示過任何意見。
可、可是,看到跟自己的鉛筆盒一模一樣的鉛筆盒出現在眼前,正常人都會覺得不對勁吧!覺得這裡有跟蹤狂吧!會很噁心吧!?
「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你噁心只噁心這一次嗎?」
「咿。」
「你以為你看我哪隻腳先跨出去的眼神有藏得很好嗎?盯著我怎麼寫字盯到我手背都在癢,還有洗澡從哪裡開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說了!小勝!不要再說了!」
「你到底要不要去把原本的鉛筆盒拿回來然後繼續讀書?」
「我現在就去拿!」
綠谷慌慌張張地把鉛筆盒從棉被下掏出來,再度坐回茶几前,接受爆豪只要有心就能好好說話的教學,為此受益良多,他在就寢前送走對方,寫日記時細細回味對方寬容的互動,最後心滿意足地躺上床,準備睡個香甜的覺──
「……小勝為什麼要特地叫我把鉛筆盒拿回來啊?」
爆豪勝己很早熟,因為他很聰明。
但早熟不等於成熟,至少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成熟到怎麼處理自己的情感。
礙眼,可是喜歡。討厭,可是喜歡。噁心,可是喜歡。恐怖,可還是喜歡。
他是真的拿綠谷出久沒辦法,也拿自己沒辦法。
即使知道被盯著看,覺得噁心的同時居然還有些竊喜自己被盯著看。國中小畢業旅行一想到對方要和其他男同學同床共枕就想吐,所以逼對方非得和自己同組,真同房了又覺得噁心,發現被從裡到外仔細觀察又更噁心了,但同時仍暗自慶幸原來還願意觀察自己──
煩死了!
根本不知道是憧憬還是崇拜還是自己死不承認的那種情感!綠谷出久!你不會直接講嗎!
但說道不會直接講這點他自己也一樣!
早熟但不成熟的爆豪勝己把氣出到綠谷身上,誰叫對方噁心!誰叫對方居然讓自己喜歡!這都是對方的錯!
但那天他是真的有些錯愕。
兩人從小到大的班級座位,無論是依據座號、老師安排還是抽籤,總是很剛好地分到前後左右,這方便綠谷一邊偷偷觀察自己,同時也方便爆豪找綠谷的麻煩。國中時某一天,他照著往常的慣例踹了綠谷的桌子一腳,然後拿走桌上的橡皮擦,說自己的沒帶(其實有帶)所以借用一下──
綠谷居然不像往常的慣例般一邊假笑一邊把臉埋進放反的課本裡說好好好你拿去,而是跳起來想搶回橡皮擦。
「小、小勝!把橡皮擦還我!我我我……我今天只有帶這個橡皮擦!不能借你!」
這傢伙從小就說不了謊。
爆豪原本打算照往常的慣例在綠谷假笑應聲後就把橡皮擦彈回對方臉上,但這反應出乎預料,他立刻察覺手上的橡皮擦別具意義。
所以他不還了。
綠谷這之後只要一有機會就拜託自己歸還橡皮擦,爆豪完全當耳邊風,放學後也難得不為難一下對方書包拿了就走,綠谷一開始還打算追上去,但最後也只得死心放棄。
一顆小小的橡皮擦是能有什麼秘密?
爆豪回家後立刻把書包丟到一旁,拿出口袋裡的橡皮擦──為了不被綠谷又搶回去,他索性隨身攜帶──橡皮擦因為隔著衣物吸收體溫而有些溫熱,他將橡皮擦拿在手上仔細端詳,實在看不出有哪裡特別。
……難道是心儀的人送他的橡皮擦嗎?
笨久有了喜歡的人?
憤怒湧上,但爆豪隨即排除這個可能性,畢竟綠谷出久平日有機會接觸到什麼人他比誰都清楚,那臭書呆子周圍根本沒這種對象。
果然還是跟橡皮擦本身有關吧,爆豪決定再仔細檢查一下,拿下橡皮擦的紙套──
女孩們比男孩們還早熟,竊竊私語與戀愛有關的迷信,爆豪嗤之以鼻,說真的喜歡對方的話也應該是主動追求,綠谷一方面贊成青梅竹馬的意見,一方面又對此感到自卑,因為他自己就是開不了口的那種人。
在添購新的橡皮擦時,綠谷突然想起這段幼時的往事。
他也沒想過靠許願心想事成,畢竟許願要是有用的話,自己就不會是個連喜歡的人都討厭的無個性了──可他還是想小小抒發自己那說不出口的心意,所以稍稍改了迷信的內容,如此一來,就不算是許願了吧?
但橡皮擦卻恰好在隔天被搶走了。
小勝要是看到了,該怎麼辦?
他為此焦慮到睡不著覺,幾度後悔不該一時興起做出那種事,到了隔天,甚至無顏面對爆豪──但爆豪和平常沒什麼差別。
「小、小勝……你昨天跟我借的橡皮擦……」
「哈?那種東西我早就丟了。」
借出的東西拿不回來,他反而因此放下心來。
綠谷楞楞看著紙套已些微泛黃,但大小仍然完整的橡皮擦。
他躺上床後突然想起爆豪不尋常的舉動,於是又翻身下床,檢查鉛筆盒──接著在盒內發現這塊遺失多年的橡皮擦。
綠谷拆下紙套,紙套下的心意從未變過。
聽說只要在橡皮擦上寫下喜歡的人的名字,直到把橡皮擦用完之前,都沒被發現的話,就可以心想事成。
他改了迷信的內容,在橡皮擦上畫了一把傘,寫下自己與對方的名字。
因為願望從不會實現,所以這不是願望──他當年說服自己的理由,如今看來是誤打誤撞了。
不想等到隔天,也不再害怕開口,綠谷衝出門,直直往對方的房間奔去。
■Free Talk
只是跟朋友聊個文具就冒出來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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