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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繪製:阿潔

【規格】
大小|A5膠裝
字數|2萬4左右
頁數|80頁
價格|NTD 140(委託售價會不同)



【試閱】



──小翔,你也躲在這裡啊,好巧喔。

──嗯……這樣會不會很快就被找到啊……

──啊、鬼往另一邊走過去了……這樣可能暫時找不到我們吧?

──就這樣待著也有點無聊,我們來聊天吧?

──其實我……

──有喜歡的人了喔。

──嚇到你了嗎?小翔的臉好紅喔。

──我啊,打算最近就去跟他告白呢。

──小翔會為我加油的,對吧?




啪!


「呆子!睡夠了沒!」

「……哇啊!」


頭頂突然被敲了一記,日向嚇得從夢中清醒,他抬頭,影山手裡正拿著教室日誌,看樣子剛才攻擊頭部的兇手與凶器就是這兩項沒跑了。


「……你怎麼突然打我的頭啊!」

「頭髮那麼多,就拍這一下才不會痛,你睡到口水都流出來了,我把教室跟日誌都弄完了才叫醒你已經很好心了。」

「欸。」


原本還趴在桌上,一聽這話,日向立刻坐直了身子。教室裡已空無一人,黑板和板擦都是整理過的模樣,上課前還可以看到的地板塵埃也已經清潔乾淨了,影山確實把教室都整理乾淨了才來叫醒他,自己也睡太久了吧……

……把教室都整理乾淨了?


「等等!今天值日是我們兩個欸!」

「那又怎樣。」

「你應該叫醒我才對啊!怎麼自己全部做完了!」

「所以我不是說了,你睡到口水都流出來了。」

「那是原因嗎!」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想讓你多睡一點。

聽懂了弦外之音,日向最近總為了學習葡萄牙語而晚睡,而影山是最清楚的人。這種和他人設不符合的貼心舉動讓日向紅了臉,既然是不擅表達的影山努力展現出來的溫柔,剛才被罵呆子又被打了頭的事就不跟他計較了吧……

……怎麼感覺還是有點虧?


「別發呆了,走了。」


還在盤算要不要找機會報復,但日向一起身,影山便立刻牽過了他的手。手心熱烘烘的,和冬天冷冽的空氣成了對比。走到門口時,影山一個順手就抽出了日向書包裡的圍巾,他給日向圍上圍巾,還輕輕柔柔地打了個漂亮的結。日向看影山點了點頭,似乎是很滿意自己一手打造的傑作。


「去公園打球嗎。」

「……嗯。」


……好吧,不虧啦。

走出校舍後兩人再度牽手,但到了戶外後,手套都戴上了,不能直接接觸到對方的肌膚令日向多少感到惋惜。


三年級第三學期,春高已結束,兩人也從社團引退。同級生們各個都在準備大學的招考與職業的進路。他們兩人的未來早已定向,來校唯一的目的似乎只剩和對方見面。

明天,他們就會從待了三年的烏野畢業了。

影山也即將啟程去東京,這之後再過一年,自己則會去巴西。畢業後等著他們的是長達幾百公里的遠距離戀愛,從本土,到越過國境與時差,這是最後能朝夕相處的時間了。


兩人是從二年級的暑假後開始交往的。

當時剛開學不久,各班都為了班級事務的整理而忙得焦頭爛額,但卻有件事把所有學生的注意力都轉過去了。


「影山,你有聽說嗎,二班有人找到他的靈魂伴侶了。」


日向和影山說起這事是在午休時間,他倆拿著便當到校舍後方去吃飯。地點是日向找的,他從升上二年級之後就會拉著影山到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午休,而遲鈍如影山完全沒明白過他的用意。

聽了他的話,影山一語不發,專心吃著便當,但認識都邁入第二年了,日向很確定他有聽到,只是沒打算回應。


「……你該不會連靈魂伴侶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你再多說一句你便當裡的煎蛋就是我的了。」

「不要搶我的便當菜!」


日向的煎蛋最後還是沒保住,但那是因為影山用章魚香腸以物易物了,這場勝負算平手。


「我知道那件事。」影山終於還是回應了日向的話題:「但我沒興趣。」

「……其實我也沒興趣啦。」

「那你還提什麼,呆子。」

「欸剛剛我是有什麼好被罵的!你怎麼可以隨便罵我啊笨蛋等、你又拿我的煎蛋!」

「培根捲給你。」

「這還差不多……不對這樣你好像有點虧……不對!你怎麼隨便轉移話題!」

「嘖。」


兩人的筷子來來回回個沒完,結果兩邊的菜都被各自吃得差不多了,日向不合時宜地心想幸好自己今天刻意準備了影山會喜歡吃的東西。

午休時間快結束時,他們並肩走回校舍,在經過走廊時又聽到了同學們在討論這件事。日向偷瞄了影山一眼,對方皺著眉頭,日向這下也察覺了,影山剛才說「沒興趣」其實客氣了,他豈止是沒興趣,根本是討厭這個話題。

為什麼會討厭呢。

……跟自己一樣,也有著什麼理由嗎。


靈魂伴侶,是這個世界的「設定」之一。

伴侶互為彼此的半身,是最了解對方的人,即使不必碰面或交流,光是在同一個空間就能感受到幸福的薰陶。相關的創作不勝枚舉,無論是小孩看的繪本亦或是面向成人的戲劇與電影,總是歌頌著能與靈魂伴侶相遇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下午的課,日向的心思並沒有在課堂上,他總走神去二班那對相遇的靈魂伴侶──日向並非對這話題有興趣,但他確實很在意,只是,他的在意和街坊傳唱的內容顯然不同──

日向看著自己的左手腕,那是靈魂伴侶的標記所在的位置,只是對現在的日向來說,那塊皮膚仍是空無一物。據說與靈魂伴侶「相遇」後,標記就會現身了。脈搏上的皮膚會在相遇的當下發燙,並浮現出和對方的標記成對的圖案,圖案的內容通常與雙方有關。

最近同學們談論的當事者,浮現的標記是對開的書頁,而雙方確實都是愛書人,他們是在圖書館熱烈討論一本書的心得時相遇的。


自己的手上總有一天也會出現什麼圖案嗎。

日向感到一陣惡寒,所幸與靈魂伴侶相遇並不是多簡單的事,他的擔憂可以少一些些。


每對靈魂伴侶與彼此「相遇」的機制都不相同,難度自然也各不相同,相遇發生前根本不會曉得相遇的方法,甚至在相遇發生後,也不一定能釐清機制是什麼。

曾聽說過的有說上話、牽手、接吻、長時間擁抱、甚至是發生關係,以及這次的……討論同一本書?當然也有莫名其妙,完全不曉得是觸動了什麼機制就相遇了……等等情況多到不勝枚舉。

礙於機制並不固定,靈魂伴侶能相遇的數量其實並不多,甚至少到讓人懷疑為何會有這種定理存在,相關的學術討論從未停止過,自古以來就爭論不休。

但如果能相遇,彼此將是最能了解對方的人,絕多數的靈魂伴侶都會步入婚姻,也確實都是人人稱羨的佳偶,如同這次被談論的那對新人,聽目擊者說,他們這幾天都樂此不疲地分享著推薦的書單──


「我其實不是很喜歡靈魂伴侶這種『設定』。」


自主練習時間,他和影山又留到了最晚,在關上體育館的大門時,日向對影山說著。如果想探聽對方的意願,那拋磚引玉是必要的吧,他抱著這樣的想法開了口。


「和靈魂伴侶相遇這件事,其實我小學的時候就在同學身上看過了……」

「……」


影山沒回應,但日向知道影山如果不希望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絕對不會跟他客氣,一定會二話不說當下就動手──由於沒遭到反擊,日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繼續說道。


「最近這對……說是在討論讀書心得時標記突然跑出來的吧,他們之前就稍微碰過面了,所以還好一點。」

「……好一點?」

「我小學時那個,他們的相遇是『對上視線』的樣子,這之前完全不認識。」

「……這還好吧,就一見鍾情。」


難得地,影山居然反駁了,日向還驚訝他居然說得出一見鍾情這個成語──當然這話一說出口就讓剛才遲未動手的影山立刻動手了。


「我知道一見鍾情也還好啦但當然不只這樣!」他邊閃著影山朝自己頭顱上伸來的手邊繼續說著:「我覺得最恐怖的不是這個!」

恐怖。

大概這用詞太過直接了,影山居然也愣住了。

「……是多恐怖。」

「……就……」


小學的時候──他嘴巴張開卻出不了聲,日向對這話題恐慌的程度比自己想像得還嚴重,等意識到時已經太遲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停頓在尷尬的地方無法再說下去。

影山站在他面前,還等著他,但日向已經不想再繼續談論了,有多恐怖?光是回想起小學那件事就讓他開不了口,就是有這麼恐怖。


「……喂。」

日向猜想影山差不多要數落他了,影山也確實忍不住出聲了──但預期的數落並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輕輕拍上他頭顱的掌心。

「……」

「你還好嗎,不想說就別說了。」


他注意到自己的異常了。

平常的影山並沒有好心到會在日向單方面中斷對話後體諒自己,但今天卻開恩釋出了善意,日向知道這和影山先前對靈魂伴侶的話題感到厭惡有關……這讓日向確信,影山的確和自己一樣,對靈魂伴侶的「設定」感到不快。

知道自己和影山有共同的想法後,日向心底的恐慌也消失了大半,頓時踏實不少。日向鼓起勇氣,伸手摸上還在自己頭上的那隻手,自己喜歡的人的手,影山不只沒有閃開,還摸了摸日向的頭,像是在安撫他。


「……我也不喜歡。」


影山輕聲說著,聽到不喜歡讓日向的心臟停一拍,但他很快就理解影山是在回應最初「不是很喜歡靈魂伴侶這種『設定』」那句話。影山將手從日向的頭上移開,日向也收回了手──影山卻沒讓日向把手收回去,反而抓過了他的手,緊緊握在手裡。


「欸?」

「跟不去參拜的理由一樣。」


影山的臉有些紅,還冒著汗,手心有些發冷,是因為體育館裡空氣不流通的關係嗎,日向突然不太能確定了。


「……我想由自己決定去喜歡誰,而不是被那什麼靈魂伴侶給設定好的……」


獲勝是要靠自己努力去爭取來的,所以不用去求神問卜,不用借助非自然的力量。

而喜歡一個人,也是同樣的理由。


「……就像現在這樣。」


──日向總算意識到影山臉紅的原因。

意識到後,自己的臉也唰地漲紅。


「……欸、這,這個……這是在跟我告白嗎!

「不然這裡有其他人嗎呆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欸、欸?你、你也是!?」

「你太遲鈍了,呆子。」

「才不想被你這麼說!而且你罵呆子罵太多次了!笨蛋!」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答應。」

「……把話說清楚一點我就答應!」

「哈?為什麼不是你說!」

「因為是你跟我告白的啊!本來就是告白的要說清楚!」

「……!」


日向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影山了,只是、如果不再稍微讓個步,影山大概還會花上一段時間才屈服──但這有什麼難呢?就像便當裡的菜一樣,你一口我一口,以物易物不就好了嗎。


「不然這樣,我們同時說。」

「……嗯。」

「要同時喔!不可以耍詐!」

「你煩死了!」


隔天兩人手牽著手出現在體育館時,月島想早退的心情都有了。

這是一年級時想也沒想過的發展,如果有時光機,讓日向回去對過去的自己說,你會喜歡上影山,影山也喜歡你,你們還會交往,連本壘都上過了──十六歲的他一定會慘叫,會說未來的自己在胡說八道,一定是整人節目──

畢竟那時候的他雖然敬佩影山,也很重視影山這個隊友,但對影山本人可是沒什麼好印象的,甚至說是討厭也不為過。這就好像小學時被同學惡意湊做堆一樣令人反感與噁心,日向完全可以想像十六歲的自己會露出多厭惡的表情。

但他就真的喜歡上了啊。

具體是什麼時候,日向說不出來,他只知道,原本看慣的風景,突然都有了吸引力。他可以盯著影山剪指甲,可以看著影山寫排球日記,可以聽影山在谷地的指導下結結巴巴地唸著英文。然後有一天,他才察覺,原來這就是喜歡。察覺後,影山一切言行舉止都顯得可愛了。


「……你說這種話都不會害羞的嗎!」

「我覺得喜歡就要直接說出來啊,那影山呢,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不想說!」

「有什麼關係!就說一下啊!反正我們之後更超過的事都會做了、」

「你們兩個夠了還不趕快去收東西!」

「……是!」

「……好!」


二年級末的山口就已經有下任隊長的架式了,小情侶剛開始交往還不懂得收斂,總是惹得社團內的人抗議連連(主要是月島),這時負責處理他倆的便是山口。山口一句話就把還在一旁嘰嘰喳喳的小情侶趕去收拾球場。無奈兩人嘴上說是,還是邊收拾邊吵鬧,雖然日向直到最後也沒能問出影山的答案。

但看似口無遮攔,其實兩人交往還挺細水長流的。初吻是一個月後的事,親密關係更是暑假時才找到機會。

影山僅只透露過日向是他的初戀。

或許是因為這樣吧,他可以本持著慾望而做出一些較親暱的舉動,但畢竟是戀愛的初學者,深入問答時反而容易害臊。這種反差總是樂得日向去逗弄他,即使會被對方以暴力反制也無所謂,反正影山從沒認真動粗過。

他們一邊競爭,又一邊廝磨,一方面扶持,又一方面依存,如膠似漆到被隊友與同學埋怨,雖然也不免有過爭執與衝突的時候,但畢竟還是牽著彼此的手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他們今後也會一直走下去吧。


轉眼間一年半就這樣過去了。

不過這一切在明天都將有所轉變。

因為明天就要畢業了啊。


……在他們分隔兩地時,影山會遇到他的靈魂伴侶嗎。


「……日向?」

眼前是影山突然放大的臉,還有貼上額頭的手:「呆子,你又在發呆,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有!你不要突然靠那麼近啦!」


身體是沒不舒服,但心裡確實有些不舒服──日向當然不會說。連著兩次失常太明顯,無論是在教室睡昏頭,還是思考事情到忘我,腦海裡盤據這些嚴肅的事顯然令他臉色不大好看,即便是遲鈍的影山也能察覺。

影山的手離開額頭時還順手拈了下髮尾,日向被他這個小動作撓得有些心癢。


「喂。」

「我有名有姓,對男友客氣一點好嗎。」

「你剛剛在教室時是不是在作夢。」

「……」

日向確實做了夢,但並不想透露內容,他於是當下就決定裝傻。


「我有聽到好像是夢話的東西。」

「……那什麼!聽起來好丟臉!你聽到什麼!」

但立刻就事跡敗露了。


「就跟你說了是好像,都好像了怎麼可能聽得清楚,連這都聽不懂嗎,呆子!」

「……你今天已經罵我兩次呆子了別以為我不會跟你計較!笨蛋!」


夢一般會在清醒時就忘得差不多,這次他卻印象深刻,因為夢到的是以前的事,是他一年半前也沒能向影山開口的那件事。一想到這,日向便覺得彆扭,左手腕下意識去摩擦衣服,影山當然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皺著眉頭詢問。


「你在做什麼?標記那裡會癢嗎?」

「沒事,只是被蚊子叮了。」

「冬天哪來的蚊子啊,手過來我看看。」

「住、住手……!」


左手被影山拉過,日向試圖掙扎但無果,影山將他的袖子往上拉,皮膚瞬間暴露在冷空氣中讓日向瑟縮了下身體,但影山一把手腕湊近臉龐時,呼吸吐出的熱空氣又溫暖了那吋裸露。

隔著手套,影山的拇指滑過日向左手手腕上一片潔淨的肌膚,他鬆了口氣,日向看他那樣,也不自覺放鬆了身體。


「就跟你說了沒事啊。」

「……那你幹嘛說謊。」

「呃,怕你擔心?」

「今天換我不給你看你會怎樣。」

「……我會很擔心,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

「呆子!」

「對不起!」


不只自己,影山也會擔心啊,擔心自己會遇到靈魂伴侶……接連被衣服和影山的拇指摩擦過,左手腕的皮膚隱隱發熱,日向決定把時間與注意力留給身旁的人,將衣服拉過手腕,頭靠上影山的胸膛。

影山遲鈍,但也不遲鈍,他能明白自己在想什麼的。


「剛才接球時你也有些心不在焉。」

「……嗯。」

「喂呆子。」

「……雖然剛才是我錯但你不要再叫我呆子了……」

「那,日向。」

「嗷嗚。」

影山還真的不再叫他呆子,反而低下頭在他耳邊輕喚:「今天晚上有空嗎。」

「……目前沒事。」

「那來我家吧。」

「……我打電話跟家裡講一下。」

「嗯。」


霸道,沒情調,哪有人邀男友回家時講得那麼理所當然的……日向在心裡碎碎念著根本稱不上埋怨的埋怨,畢竟這其實是他刻意引導的結果,而他不會坦白其實早在出門上學時就和母親報備過今晚可能會在影山家留宿。

電話另一頭的母親回應得很爽快,畢竟報備過,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在彼此的家都有一套盥洗用具和衣物,雖然沒直接明說,但日向總感覺雙方家長都知道他們之間的事。

牽著車來到影山家,日向熟門熟路地將腳踏車停進車棚,也是在這時才注意到除了玄關的小燈有亮外,整棟建築物都是暗的。


「你家好暗?」

「嗯,我爸媽出門了,今晚只有我在家。」

「……難怪你邀我來啊。」

「不行嗎。」

「沒有不行!」


不如說還有點期待!


影山幾乎是一畢業就會去東京,為了讓他一個人也能生活,原本電器白癡的影山也被母親訓練到任何家事都能上手,甚至還比日向做得更好。日向原先還不相信,畢竟合宿時總是他在照顧影山,直到影山自告奮勇給日向帶一次便當,日向才相信影山並沒有因為勝負欲而不老實。

而且煮得還比自己好吃,可惡!

兩人一起洗了澡,一起製作晚餐,一起在沙發上看電視或寫筆記。來影山家留宿很多次,但只有兩人在家沒幾次,以往晚餐也只要熱過就好,從頭開始製作還是頭一次,只有單獨兩人生活的空間讓日向產生一種他倆在同居的錯覺。

……他們以後退休了是不是也會像這樣過啊?


「差不多該睡了。」

「欸?還很早吧?」

「……」

「……啊啊啊!我、我先去房間了!」


又想事情想到恍神,甚至連今晚的重頭戲都給忘了,日向急忙從沙發上跳下,直直跑向影山的房間。一進房,連大燈都沒開就準確撲上影山的床,床墊因擠壓而發出聲響,沒規矩,但影山不會跟他計較,被鋪上影山特有的氣味頓時充盈了他的鼻間。


影山在不久後跟著進房,日向聽著耳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床墊的另一邊凹陷,他在虛空中伸手,正巧碰上了影山的頭髮。你差點就打到我眼睛了,呆子。影山小聲抗議,但語氣根本聽不出在生氣,日向也小聲道歉,但歉才道到一半就被吻住了。

只靠一隻手就能找到他在哪,不愧是對空間掌握感很好的天才舉球員嗎……日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但意識下秒就被影山不安分的手拉回床上。


日向。

又是在耳邊低語的聲音。

這一切在明天都將有所轉變。

因為明天就要畢業了啊。

他突然有點想哭,明知道堅定前行的路終將交會,但仍對即將短暫的分離感到不捨。不想那麼快和你分開啊,我好希望你能繼續待在我身邊啊。


「……不要哭啊。」

「嗚、」


原來不是想哭,而是真的哭了。這麼多愁善感簡直不像自己了啊,但偶爾、也是可以的吧?影山吻去了日向眼角的淚水,並放輕了動作,日向卻攬住了影山的脖子,要影山更加放肆,就算會痛也沒關係,因為他想讓這個夜晚在心裡停久一點,影山滿足了他的無理取鬧,日向在做到最後前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仍是深夜。

現在幾點了?

身體有些痠,但沒感到疼痛,影山雖然聽從了他的要求放肆了不只一些,但還是留意了身體狀況,沒讓他留下半點後遺症。

抱著自己的影山睡得很沉,呼吸聲平靜又安穩。日向聽著和呼吸同樣安穩的心跳,聞著和自己相同氣味的洗髮精與沐浴乳,想著影山如何愛惜他,精神有些恍惚,日向知道這是因為身體裡填滿了名為幸福的物質。

窗簾的遮光效果不錯,但還是有月光透進室內,適應黑暗後,日向終於能稍微看清影山的輪廓。他伸手撫過影山的左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如果我們其中一方遇到了靈魂伴侶該怎麼辦?

日向是真的打從心底害怕,為何會對靈魂伴侶如此恐懼的原因,影山沒逼問過他,自己也從未據實以告。他不想把影山讓給任何人,也不願自己移情別戀


我的靈魂伴侶啊。

如果你真的如傳聞中那樣是最理解我的人,那我求求你,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我想繼續喜歡我身邊的人。

拜託你了。




隔天,他們進行了最後一次競速。除卻不可抗力外,這場持續了整整三年的競賽也將在今天劃下句點。他們氣喘吁吁地來到教室──途中遇到了月島和山口,又被恥笑和說教了──也遇到了谷地,明明典禮都還沒開始,她已經哭到快脫水了──

畢業典禮後,影山和日向不約而同地走去體育館。活動中心裡的典禮象徵高中生涯的終點,同時也是即將邁入大學或社會的起點。但對他們而言,真正的終點與起點並不在那裡,而是這裡才對。


架好球網,推出球車,在兩邊就定位。

影山拋球,起跑,振臂一揮,打出一記漂亮的跳發。

日向蹬腳,迅速移動,壓低身體,伸手接起了這一球。

經過三年磨練後的日向已能接起影山強力的跳發,手臂上熱燙的觸感與球場上的溫度都令他著迷。自己的發球明明被接住了,影山卻笑得一臉燦爛,日向看著那張臉,他將把這張帶著驕傲的笑臉一併打包去巴西。


「……再見了!影山!」

「嗯,再見。」


兩人互道了再見,他們會在球場上再見的。雖然帶有一絲哭腔,但日向仍對影山露出自信的笑容,影山也是,聲音也帶著顫抖,但仍堅定地回應了他。

他們雙方終於整理好了即將別離的心情,兩人對排球的情感是如此純粹,至少在打球時可以心無旁鶩,他們確實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場。


球彈出後落地的聲音迴盪在體育館中,越來越小的彈地聲像是在倒數計時,但他們已不再為此感傷,畢竟,即使對短暫的分離感到不捨,但他們堅定前行的路終將交會,所以,感傷並不必要。


「去公園嗎。」

「好啊。」


他們並沒有對視太久就開始整理球場,整理完後又手牽著手離開了體育館──

──但就在這瞬間,日向的左手腕突然劇烈疼痛。


「……!」


是剛才接球時姿勢不對嗎?還是撲倒時拐到了?都不是,日向很清楚這椎心刺骨的痛非比尋常,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刺痛劇烈的程度簡直像把神經放在鐵網上烤,實在太痛了,筋骨甚至反射性地抽搐與顫抖,兩人原先握著的手也因此甩開,他痛到腳軟,不得不蹲下緩過。

影山也在一旁蹲下了──日向原以為是來關心自己的,直到他看見影山額上冒出的冷汗與緊皺的眉頭,以及握住左手手腕的姿勢時,才發現原來影山的手也在痛。


左手的手腕。

刺痛。

脊髓的溫度頓時降到絕對零度。


刺痛逐漸過去,日向喘著氣,顫抖著伸出自己的左手,褪下袖口──原先空無一物的肌膚上,出現了一片小小的翅膀。

身旁的影山也看著手腕,日向二話不說將他的手拉過來一探究竟,果然也在那上頭看到了另外半片翅膀。


他手上的圖案與影山成對。

剛才的刺痛是「相遇」的反應。

影山是自己的靈魂伴侶。

自己是影山的靈魂伴侶

靈魂伴侶。


和影山在國三時認識,互認為敵手。在高中時交往,互許為戀人,而現在,他們之間又多了一層關係──彼此的靈魂伴侶。

原來一直以來害怕的對象,其實就是枕邊最親密的人,皆大歡喜,他再也不用擔心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害自己或影山移情別戀了,他們可以就此手牽手直接到市役所去登記結婚──


才不。


影山的臉色蒼白,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他們討論過,雙方都對靈魂伴侶這種設定無法接受。他喜歡影山,影山也喜歡他──但是,現在兩人之間有了靈魂伴侶這個前提──那真的、能算是自己真正的心情嗎。


「……我想由自己決定去喜歡誰,而不是被那什麼靈魂伴侶給設定好的……」


影山說過的話在腦海裡重複播放,他也認同,當時他還為了自己的價值觀與影山不謀而合感到歡喜。

結果、

連那也是設定好的嗎。


因為靈魂伴侶是最理解自己的人──

因為靈魂伴侶會讓彼此互有好感──


自己在這三年間,對影山的這份情感,都只是因為對方是靈魂伴侶嗎。因為是靈魂伴侶,所以才會喜歡上他嗎。想和他接吻,想和他擁抱,想和他有親密的碰觸,想牽起他的手,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想繼續喜歡他。

但這一切,其實都不是出自己的真心誠意,而只是靈魂伴侶的設定嗎。

就連那份幸福感也……


「……日向、」

「影山!」


日向搶在影山之前開口,因為他有預感影山一旦開口自己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靈魂伴侶就是這樣的東西。

為什麼偏偏是你啊。


「……我先回去了。」


他放開了影山的手,不敢抬頭看向影山,趕緊起身,腳步還有些虛軟,以往這時候影山都會伸手扶他,但日向現在完全不想讓影山碰他,影山應該也很清楚吧,所以沒有伸出手。

日向迅速衝出體育館的門,跑向車棚,牽過自己的車,上車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學校,直直朝家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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