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安價]尋找結局




→整理過後的安價文


社交怪物日向翔陽察覺排球社的搭檔影山飛雄喜歡自己。

這很好,因為自己也喜歡他。

但影山飛雄似乎不打算對日向翔陽告白。

這就不太好了,但不要緊,因為也可以由自己告白啊!


日向決定在黃金周之前跟影山告白,這樣還可以趁著長假約影山出門約會呢,多完善的計畫!

但距離學期結束已經沒多少時間了,這陣子還因為期末考所以社團活動全部暫停──日向轉念,這不就是機會嗎?藉著考試終於結束約影山在休假之前去體育館打上幾球,影山那個排球笨蛋絕對不會拒絕的!


「影山!你考得怎樣啊!不會補考吧!」

「誰補考了呆子!你擔心你自己吧!」

「別叫我呆子!我這次也全部過關了啦!」

雖然是低空滑過。

「別說這個了,我都沒摸到球快受不了了!放學陪我去體育館吧!」

「喔。」


影山顯然也因為很久沒摸球而打得格外起勁,發球的力道一顆比一顆還強,日向接到手都麻了,但只要一想到之後的事,再痛也無所謂。

兩人分工收拾場地,就像這兩年來習慣的那樣,日向從器材室出來時,影山已經整理完到門口去等他了。

影山背著光,連背影也不太清楚,日向有些恍惚。


「影山!」

聽到呼喚,影山回頭,但光線讓日向沒辦法確認他的表情。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雖然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日向倒是看清楚影山整個人跳了一下


「呆……呆子,你在說什麼啊?」

影山說完人就跑了,日向怎麼可能放過他,衝刺著追上去。或許是在等他吧,影山的腳步不怎麼快,日向沒跑多久就追上人了,他還注意到影山的臉都紅了。

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告白,但這跟答應也差不多了吧?

一想到這,血氣都衝到臉上了。告白的時候明明大膽得很,怎麼這時候才想到要害羞。


日向跟在影山後頭走,看著影山垂在身旁的手有些心癢癢的,他放縱自己的渴望,伸手牽上去。

影山沒有回握,但也沒甩開他的手。這樣就好,現在的日向就是那麼好滿足。

初春天氣還冷著,影山的手也還冰著,或許是緊張吧,甚至出了點汗,日向忍不住又握緊了點。

兩人心照不宣地走向車棚,日向沒刻意戳破他,直到牽車才放開手。


「你明天有沒有空?」

牽著車又走了一段路,直到不得不分開的交叉路口時影山突然問他,日向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空的話我去接你。」

「咦?這是在約我出門嗎?」

「不要就算了。」

「等等等!當然要!我明天超級有空!我每天都有空!」


睡前才用手機確認了明天影山來接他的時間。

日向感覺自己飄在雲端,幸福來得太突然,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影山照預定的時間來接他了,日向不會承認自己前一天像小學生期待校外教學那樣,興奮到幾乎睡不著。

但他出門看到影山一身慢跑裝時還是有失望到。


「走了。」

「……走去哪?」

「去晨跑啊……你這身衣服能跑嗎?」

「你又沒說你要去跑步!」


影山先是愣住然後才露出心虛的表情──日向知道他總算是意識到自己的確沒說了。

就大人大量不跟他計較!一起跑步也是約會啦!大概!

日向去換了衣服,影山起跑後便跟著他一起跑。

說是晨跑,但影山並沒有完全照著路在跑,兩人跑了好一段時間,跑離了山區後就去搭車了。日向沒仔細看是哪路公車,反正跟著影山走就好,但路過的風景讓他有些熟悉,果不其然,影山告訴他下站下車時,兩人就到了那讓日向忘也忘不了的地方。

是仙台的市民體育館,他曾經在樓梯上立下誓言一定要打敗影山的地方。

是想重溫兩人之間的回憶嗎,日向突然有些害臊了,連心跳也跟著加快。遲鈍如影山不會注意到日向的異常,他逕自往體育館裡走,裡頭有活動,日向看著門口的布告欄,原來是排球教室正在上課。


「原來是想來打球啊!」

「……嗯。」

「但在學校打也可以吧?」

「偶爾想跟你去其它地方不行嗎。」

「……」

沒有不行!


教室可以現場報名,日向想直接往裡頭跑,但卻突然被影山揪住衣領。

「這場地的人年紀都太小了,別看跟你身材差不多就衝進去,我們去另外一邊。」

「不准說我小!」

但影山說的確實沒錯,這場地的人仔細一看應該都只是國小生,日向於是乖乖跟著影山到另一個場地去。




日向是冷醒的,鬧鐘甚至還沒響,他冷得直打顫,深冬的山區即使有開暖氣,低溫仍不容小覷,他把已經冰得硬梆梆的棉被從地板撈回床上,搓了搓手腳回暖。

身體的運動神經還未被完全喚醒,有些遲鈍,但腦袋已經在高速運轉。

他在煩惱,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跟影山告白呢,明明他也喜歡自己的,卻完全沒有打算先告白的樣子,只能自己主動了啊……要什麼時候告白好呢,要說什麼才好呢……

既然喜歡上了,就想把握能相處的時間,一想到之後又有長長的休假見不到面,日向就心癢難耐。他打算以約去打球的名義,在體育館向影山告白。


「影山!你考得怎樣啊!不會補考吧!」

「誰補考了呆子!你擔心你自己吧!」

「別叫我呆子!我這次也全部過關了啦!」

雖然是低空滑過。

「別說這個了,我都沒摸到球快受不了了!放學陪我去體育館吧!」

「不要。」

「欸。」


影山拒絕了。

那個排球笨蛋居然會拒絕自己約他去打球!


「你、你發燒了嗎?」

「誰發燒了!呆子!我是因為要補考所以今天要直接回家念書!」

「你居然有科目沒考過!是哪科!」

「干你什麼事啊!」

「我想知道自己贏你哪科啊!」

「混蛋!」


影山最後還是拗不過日向,答應他去體育館接個幾球。但本來都做好告白的心理準備了,剛才那吵吵鬧鬧下竟被消磨得剩沒多少膽量,日向只能小心地試探。


「欸,影山,我問你喔。」

「……你又想幹嘛。」

「溫泉蛋豬肉咖哩和我,你比較喜歡哪個?」


影山愣了下,但立刻語速飛快地回應:「呆子,這能比嗎?溫泉蛋豬肉咖哩這麼好吃。」

這答案倒是在預料之內,影山這笨蛋也可能根本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吧,日向點點頭,果然還是把計畫留在體育館再直球出擊吧──


「我不太舒服,我要先回家了。」

「……哈!?」


影山卻突然烙下這一句話,接著狂奔,日向慢了幾秒才想到要追上去,但與影山比了兩年競速,他知道這速度自己是不可能追上了。

這速度怎麼看都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啊!

日向氣呼呼地去牽車,並踢著小石頭,這時才後知後覺一開始去找影山時影山明明說地斬釘截鐵不需要補考──但怎麼在自己邀他去體育館之後就改口了?

是在躲自己嗎?

應該不至於吧……還是說,影山察覺到自己想要告白的心思,因為害臊而逃避了嗎?

越想越不對勁,日向決定今天一定要逼問個清楚,他騎上車,往影山家前進。

日向蹬著車來到影山家,一想到待會就能見面讓他情緒亢奮,但一想到影山欲蓋彌彰的態度又讓他感到些許不安。

……會不會影山也喜歡自己只是自己的妄想?

但這些矛盾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當他來到影山家時,門鈴卻按了再多次也沒人應答。

他撥出電話,影山沒接,撥影山家裡的電話,也沒人接,裡頭是真的一個人也不在。

這下今天勢必得死心了吧。

他只好騎著車踏上回家的路。




日向從床上摔了下去,鬧鐘正好響起,他被兩項刺激嚇得完全清醒。

大概是太熱了,睡夢中踢被子的動作太大才讓他摔下去吧。幸好沒撞到頭,他坐起身,讓腦袋暖個機。

可一旦開始思考,思緒就無法控制地溜進腦海裡。


自從意識到自己喜歡影山後,就再也沒辦法裝作不知道有這回事了。

好喜歡,好喜歡啊。

好想告訴他我喜歡他啊。

影山一定,也喜歡我吧。

如果他也喜歡我,該有多好。

──就告訴他吧。

畢竟勇往直前不就是日向翔陽的特色嗎。


明明一直想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卻不知為何總找不到時間,影山總在他決定好告白的當天有事或者提早離開,日向提起的勇氣也總在錯過時機後消磨,就這樣拖過了大半年。

這都高三了,能夠朝夕相處的時間所剩無幾,為什麼只是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會那麼難呢。但一想到一年後的這時候兩人或許已經分隔兩地,日向也顧不得那些告白計畫了。


「我喜歡你!」

兩人練習後,影山陪著日向去牽車。日向剛到車棚就對影山大聲告白。


「……為什麼你總是要說這些話。」

但影山卻皺著眉頭,看起來非常難過。

「到底還要、多少次才能結束……」


總是?

多少次?

他在說什麼?

日向不懂影山在說什麼,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影山厭惡自己的告白。


「……抱、抱歉,突然被告白很不舒服吧……我、我先回去了……」

日向轉身想走,但影山卻突然抓住他。

「你這呆子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欸、」


突然聽到了很大的聲音。

但日向在意識到那是什麼聲音前,視線就消失了。




日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

可能是睡前水喝得太多了吧,他起身上廁所,回到被窩前,看了一下時間。

清晨四點。

日本這時候是下午四點。

記得今天有比賽,比賽應該已經結束了吧……前陣子看到花邊新聞報導了影山和女記者的緋聞,日向為此情緒低落了好幾天。

即使知道那新聞不過是捕風捉影,但仍不免難受。


……你等我,等我回國,等我追上你,等我能與你並肩齊步,到那時,我就能允許自己向你表達心意了。


在他贏了第一場比賽後,日向知道時候到了。

他和影山都向球隊請了幾天假,留在故鄉宮城。日向第一晚在自己家,第二晚就去了影山家──他很久沒來了,上次來是高中時的事。當時年輕氣盛的他也有打算告白,但影山卻在準備晚餐時不小心掀了炒鍋,光是整理環境就花掉了大把時間,還為了處理身上的油漬先去洗了澡。

錯過了時機與勁頭後,原先告白的打算也不了了之,那之後日向便下定決心要等自己跟上影山的腳步後再告白,幾年就這樣過去了。


影山家裡正好誰都不在,他們一起吃了晚餐,一起看了球賽,輪流去洗澡,然後就寢──


「影山。」

躺進鋪好的棉被裡後,他終於說出懷了好幾年的心意:「跟那麼多人搭檔過以後,我發現我只想要你做我一生的搭檔。」

無論是在球場上,還是球場外。我都希望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日向從棉被裡伸出手,握住影山的手。影山沒有甩開他,但手心有些冷,還冒著汗,日向又握緊了些。

影山也握住了他的手,但表情卻與動作完全搭不上邊,日向抬頭,看到他炫然欲泣的表情,說出口的話也令人心碎。


「要怎麼才可以讓你不再對我告白,可以告訴我嗎。」


影山在說什麼。說的好像自己已經跟他告白很多次一樣。

日向不懂這句問話的用意,但影山痛心疾首的臉色仍是讓他感到難受。

是因為討厭嗎,是因為不喜歡嗎,所以才對自己的告白有這樣的反應。可日向明白,影山並不是會拐著彎說話的人,所以這句話確實是他的真心話,但同時也有著無法對日向說清楚的話。


那自己要怎麼回應?

──當然也只能,好好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傳達給他了吧。


「沒有。」對比影山苦澀的臉,日向反而笑得很爛燦:「除非你殺了我,我對你的愛就是那麼多,多到溢出來。」


不然我也不會想對你說出口啊。

我就是那麼喜歡你。


影山笑了,輕輕呵了一聲:「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畢竟你從沒放棄過啊。


還是不懂影山在說什麼,但日向還來不及思考,影山就抓住了日向的手腕,使力把人拉上床。


「欸。」

「我很愛你。」


突然被抱在懷裡,棉被裡暖烘烘的,胸口與腦袋也因為影山的一句話而熱成一片。

比「喜歡」更加高級的「愛」。

但接下來的話,他就聽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也不打算……容易放棄,就算每……都失敗了……這次也……在結……之前……」




日向從床上彈起的動作過大,嚇壞了同寢的隊友。


「翔陽!你是做惡夢了嗎!」

「欸,不是……欸?」


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這樣醒來。


「還是因為要比賽了太興奮?今天的對手有你以前的隊友吧!」


世俱盃,第一場分組賽就遇上Ali Roma,影山所在的隊伍。

這確實讓他挺興奮的,他期待這天好久了。原以為自己學成歸國後就能與影山並肩齊步,但果然還是要在世界的舞台才算數吧──這次比賽過後,他應該就能心無旁鶩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高中有幾次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但總是錯過機會。

回國後第一場比賽,原本在休假去影山家過夜時就想說的,結果美羽姊姊卻突然回家,他的計畫也因此告吹。

這之後聚少離多,影山又出國了,他也不是很想在電話裡表白。

終於等到了又能碰面的時候。

我喜歡你喜歡了十幾年,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說出口。


世俱盃所有的賽程結束了,接著是聖誕連假。日向在這之前就向影山提出邀約,想在義大利過上幾天。

影山答應或拒絕總是很快,但這次卻拖到提出請假的期限前才給了肯定的答覆。

日向隨著球隊回到下榻的飯店,收拾完東西後便走到大廳等著影山來接他。


影山不喜歡拋頭露面,等到家再說吧。

要吃過飯後嗎,還是洗澡過後呢,或者睡覺前好呢。

腦袋有些熱呼呼的,心口也暖洋洋的。支持著他告白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明白影山同樣愛他,他們只差一句話就能確立關係。

影山怯於社交,從不是會主動說出口的人,但沒關係,有時候他拉我一把,有時候我推他一把,我們總是這樣。


進出門口的人來來往往,日向總算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一看到他,眼眶就熱了。

日向小跑步奔向影山,剛才腦海裡的打算全數摒棄,就是現在,十幾年了,我現在就想什麼都告訴他──


「影山,我喜歡你。」

日向抱住影山。

「我從以前就一直喜歡你!」


影山也抱住日向,將臉埋到日向的脖頸間。

「……我知道。」他說話有些小聲,但很清晰:「我一直都知道,這次也是,我想你是差不多要說了。」

接下來的聲音帶了些哭腔。

「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突然聽到了尖叫聲。

日向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那種聲音,他只知道影山的擁抱很溫暖。




日向起了大早,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他興奮到睡不著。

三年級,在加入三個學弟,以及兩個朋友答應陪他後,他終於湊到了人數,可以參加比賽了。

來到仙台的市民體育館,但興奮之餘果然還是很緊張。日向只要一緊張就會鬧肚子,他趕緊跑去廁所,出來的時候碰到了第一場的對手對他冷嘲熱諷。

雖然氣得牙癢癢的,不過沒關係!比賽時他們就知道了!




輸得很慘。

即使再怎麼不甘心,他也必須承認對手確實很強。

北川第一的球員們配合無間,特別是舉球員,總能舉出意想不到但隊員卻趕得上的球路,讓他們根本無從救球。

回程的路上,日向還是忍不住哭了,小泉與幸治,還有學弟們都安慰他。

眼淚短時間是停不下來了。


高中他進入了烏野,是他最崇拜的小巨人所在的學校。但強豪已沒落,如今是連縣內大賽也無法出線的學校,今年一年級包含自己也只有三個人加入,前途漫漫。


自從國三的那場比賽後,就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鬱悶,高中開學後也纏著心頭。

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一種放不開的心情?

日向為了轉移注意,決定做一些事散心。


日向決定到處去跑跑。

但即使在市區內跑了好幾個小時,鬱悶的情緒仍沒有舒緩。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心口像是被刨開一個洞。

跑到腳都有些軟了,他停在路邊稍作休息,這時才注意到,明明是第一次來的地方,卻有些熟悉。

熟悉到令人想哭。

他還真的哭了,在路邊掉淚,甚至引來路人的關心。




日向在路邊哭的時候有發傳單的人來關心,說要是想散散心,可以過來嘗試看看。他當時顧著哭而沒仔細看,回家後才發現原來是在仙台的市民體育館開設的排球體驗教室在開放報名與參觀。

機會難得,隔天放學的社團活動結束後,日向便搭車前往。


教室內分有國小、國中與高中部。

日向雖然不會走去國小部,卻也有股莫名的芥蒂,連進去參觀都不願意,只是停在門口。

他也不是很想踏進高中部的場內,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抬不起腳走進去。

日向最後只能走進國中部的教室,但由於超齡,無法報名,只能參觀。

他就這樣看著一群國中生打球,直到傍晚才離開體育館。




幾天後,為了揮別鬱悶而過度練習了,被隊長勒令休息,雖然不太甘願但身體確實發出了抗議的訊號,日向只得乖乖聽話。

也是在這時才注意到護膝都磨破了。

不能參加社團活動,那時間就多得是,日向放學後前往體育用品店添購新的護膝。一走進門他就傻了,因為店裡有熟面孔。是國三那場比賽北川第一的舉球員,穿著縣內強校青葉城西的制服。

對方也注意到日向了。

一和他對上視線,眼眶就熱了,然後就哭了。

為什麼會想哭,不知道。

就像前幾天看著陌生卻熟悉的風景時一樣,突然就想哭了。

甚至不知道名字的那個人朝日向走了過去──




「我、我喜歡影山。」


日向在高一牽車回家的路上對自己告白了。

影山有些恍惚,他從沒想過自己喜歡的人原來也喜歡自己,當下高興到除了點頭之外什麼反應也給不出來。

那天兩人又多走了一段路,直到必須分開的路口時,影山也沒立刻走向岔路。但時間實在有些晚了,他們不得不分開。


「明天見。」

「嗯。」


有些捨不得地放開了牽著的手,但沒關係,還有明天。


但這卻成了他所聽到的日向的最後一句話。

他沒等到明天就見到日向了。

或者說曾經是日向。

隊長打電話問他,日向有沒有在他那裡,影山不明所以,他們老早分開了,他這時才知道,日向沒有回家──


他花了幾天才終於理解了日向已經哪裡都不在的事實。

但理解不等於接受。

如果有神,如果神明大人真的存在,請把日向還給我。我願意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請讓日向再活過來吧。我希望他能繼續打他最喜歡的排球。我求求您。神明大人


影山幾乎失魂落魄地在山裡來來回回,他直到太陽都快下山了才注意到自己走到了隔壁山區。事發那晚的天色同樣暗沉,路燈壞了一盞,僅僅一盞──想到這又想哭了,但早就難過到什麼也哭不出來了,他還難過自己沒好好對日向說過自己也喜歡他,如果能至少說一次也好──

提起沉重腳步踏上回家的路,走著走著,路邊一塊繫著祝連繩的石頭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幾天來,他看到各路神社與祠堂都能拜就拜,連教堂也進去禱告過,如果真有神明──

既然繫著祝連繩,那也和神明有關吧,他對著石頭雙手合十。




他在課堂中悠悠轉醒。

老師正在課堂說著冷笑話,同學領情乾笑了幾聲。影山成績不好,但還有一定的記憶力,這樣的場景他有印象。

黑板上的日期不是今天。

下課鐘一打,影山立刻衝到日向的教室去──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這幾天來,一直讓他放不下的人,正站在黑板前與同學邊談笑邊擦黑板。


「影山?你怎麼過來了──呃,你表情好可怕,不舒服嗎?」

神明大人真的存在。


放學後日向對他告白了。


「你今晚來住我家。」

「欸?什麼什麼?影山同學您的進展是不是太快了──?」

「呆子!是因為已經很晚了!」


影山緊緊握住日向的手。

不放開,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開,我不會再失去你──


「危險──!」


突然有尖叫聲。

失去意識前只記得有車撞了過來。


醒來時人在醫院。


「日向呢。」


沒人敢回答他的問題。

趁著晚上沒人看顧的時候,影山溜出了醫院,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來到繫有祝連繩的石頭面前,雙手合十。




「但我不喜歡你。」


影山直接拒絕了日向的告白。

日向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得出相當難過,影山也很難受,但他可以忍,如果只有這點傷害就能能讓日向活下來,他什麼都能忍。


「我很抱歉。」

「……不是啦,我才抱歉,突然對你說這些……明、明天見!」

「嗯。」

結果這個明天見仍然沒有兌現。




影山在課堂上突然起身,嚇到了冷笑話說到一半的老師。

「我身體不舒服我要早退。」

「欸。」

說了個彌天大謊,影山向社團與學校都請了早退,早早就跑回家。


「影山!你昨天身體不舒服回家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有跟社長說一聲。」

「你也跟我說一下是會怎樣嗎!」


日向終於走到了明天

影山也終於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對神明大人發過誓的,他願意做任何他能做到的事。

所以,不要緊的。




日向總能在他預想不到的時候告白。

放學後,練習時,一起出門的時間,每一次的相處。

一定是非常喜歡,才會無法遏止想要告白的心吧。

但喜歡於我也是一樣的。

影山沒有放棄,在日向告白後,他有試著去避免最糟的情況──但無論是換條路走,改去別的地方,跳過可能出事的時間──都無法避免。

體育館的鋼架與天花板,車棚的鐵皮,事故,還有好多好多──


越來越多次的挫敗讓他越發絕望


「……為什麼你總是要說這些話。到底還有、多少次才能結束……」

我究竟要失去你多少次。


「要怎樣才可以讓你不再對我告白,可以告訴我嗎。」

明明我只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日向的答案不意外,畢竟那無數次告白就是答案了。

「這次」的日向會在多久之後「結束」?影山不知道,他已逐漸麻痺,但還是不打算輕易放棄。抱在懷裡的日向暖烘烘的。我很愛你。所以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但沒有盡頭的煎熬果然還是有點累了。

日向也不曾放棄過他。

「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飯店大廳的燈砸了下來。


謝謝您,神明大人,我終於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終於知道放手也是愛人的方式。


只要你從未認識我。

只要你不再喜歡我。


時間回到了相遇之前。




「你的羽毛快掉光了!要禿了!」

「誰會禿啊!而且才這麼一點最好是掉光啦!」

「沒關係,就算你禿了我也喜歡你……不要過來!」

「我是看你欠教訓──」


「『我』一定會死嗎。」

「畢竟『設定』就是那樣。」

「『我只要告白就會死』,所以為了不讓『我』死,『你』只好一直避免『讓我告白』──最後選擇回溯到認識之前,也是真的沒辦法了吧,畢竟『我』不論再怎麼拖延,最後還是會告白啊。」

「其實有。」

「欸!」

「因為你是呆子,『我』是笨蛋,所以才想不通吧。」


「但這次『我』應該總算能想通了,讓我拔了三十七根羽毛,就這點代價很值得了。」

「畢竟再拔下去就要禿了……不要拔我羽毛!它還沒長幾根!而且拔了也不能用!

「放心吧你就算禿了我也喜歡你。」

「……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




不知道名字的人朝自己走來,日向的眼淚掉得更兇了,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人哭泣,他不知道。


「……呆子。」

那個人低頭看著他,說話小聲卻清晰:「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你。」


日向甚至沒來得及思考就抱上眼前的人,並放聲大哭。店裡的人在騷動,但他不在意,他只想著再也不要和他分開了。

他。

誰?


「影山……!」


日向哭喊著陌生卻熟悉的名字,影山抓住他的手將他帶離店裡。

這路上影山不發一語,日向雖然哭得差不多了但還吸著鼻子。他們沒討論就達成了共識,一路走到仙台的市民體育館。


「你的學弟討厭死了,這次怎麼沒來幫我!」

「……對不起。」

「你怎麼可以不來烏野!」

「……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隨隨便便就消失了……!」

「……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道歉!」日向揪住影山的領子:「比起道歉!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我說才對吧!」


影山環過日向的腰,再一次把人抱進懷裡。他在日向耳邊輕聲訴說。

「……我是真的有想過要從頭來過。」

但一看到你見了我就落淚,我就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雖然想放手,但果然我還是放不下你。呆子,我愛你。


影山低頭吻上日向,三十七次以來第一次這麼做。




「你記得多少?」

「……你從很大的門口走過來,然後我──」

影山用手堵住日向的嘴。

「別鬧了,要是說出來又要再重來一次……不對,現在應該也很危險……」

「……什麼重來一次?什麼很危險?」

「……」

影山只好和日向解釋。


「……所以你才一直不想讓我說,然後也不對我說嗎……嗯?」

日向察覺一絲不對。

「但是,影山……一直以來都只有我告白,你沒告白過吧,除了剛才……」

「……呆子,都知道只要說出口你就會死,那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


所以一直以來他總是日向說出口無可挽回後,他才能表達愛意。

他也一直在忍耐不能說出口啊。

「這次」又會多久走到「結束」呢。


「……我覺得不是這樣,影山,試試看吧,這次由你來說,我想那應該就是正確答案,你搶先我說出口,所以我就不用說了,應該是這樣──」

「那種事怎麼可能、」

「你看我不是到現在都沒事嗎!」

過去那三十七次幾乎都在幾小時內甚至當下就發生事故──但現在,他不是還好好的嗎?


「影山、我們不該待在這裡,我想回去──然後這次,由你來說。」


即使這次回溯我可能不會記得這段對話。

但你會記得。你一直記得。

你做得到的,對吧。


影山牽著日向來到祝連繩的石頭面前。

「這裡?」

「這裡。」

兩人一起雙手合十。




影山因為下課鐘響而清醒。每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時間,他看了看黑板的日期,知道今天是哪一天。

他轉頭看向走廊,心裡默默倒數──數到一的下一秒,日向準時出現在視線裡。


「影山!你考得怎樣啊!不會補考吧!」

「誰補考了呆子!你擔心你自己吧!」

都考過幾次了怎麼可能還會補考。

「別叫我呆子!我這次也全部過關了啦!」




「……算了,你來的正好,幾天沒摸球了,放學陪我去體育館吧。」

「欸。」

日向嚇了一跳,開始結結巴巴,影山知道原因是什麼:「啊,不是……嗯!好!那放學後……」

「我去你們教室接你。」

「……嗯!」

日向笑得燦爛。

「那我在教室等你!你不要又在上課的時候睡著讓我等太久喔!」

「才不會,呆子。」

「別叫我呆子啦,笨蛋!」


影山課堂上沒有睡著,鐘打後,老師一宣布下課,他就抄起書包走去日向的班級。日向在座位上,腳輕輕踢著桌子的橫桿,初春的光線射進教室裡,讓人的輪廓不甚清晰。


「日向。」


影山在走廊呼喊,日向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臉上滿是欣喜若狂──他很期待,一節課的時間有如一世紀那麼漫長,他整個課堂都按捺不住,一直等著影山來找他。

他確實等了一世紀。影山模模糊糊地想。


他們跑著去體育館,路上還碰到月島,山口笑著說你們又再比賽了,也碰到了谷地,她說恭喜你們這次都沒補考。

兩人好不容易到了體育館,今天是影山贏了一腳步,喘過了氣後,他們開始準備工作,架好球網,推出球車,拋球,起跑──

砰!

扣球的聲響迴盪在體育館間,也敲打著影山的耳膜。


「剛剛那球超──棒的!好幾天沒打球果然打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的日向在場上蹦蹦跳跳,燦爛地笑,生命的熱度,影山幾乎可以聽到那激揚的心跳,抑或是自己的。




「日向。」

影山呼喊,日向轉過身,一臉茫然,像是在困惑影山怎麼停手了。

「你會一直打我舉的球嗎?」

「欸?」

日向歪頭,似乎不明白影山怎麼突然說這種話:「那當然啊!」


「那、」影山繼續開口,這是第三十次的時候你曾對我說過的話,我也想對你說:「會當我一輩子的搭檔嗎?」

「……」

日向微微睜大了雙眼。

他明白了。影山知道。


「雞蛋拌飯和我,你比較喜歡哪個……你大概會說雞蛋拌飯吧。」

「……」

第二十一次。



「我喜歡你。」

無數次,你對我說過。

「我愛你。」

無數次,你一直對我訴說。

「……你喜歡我嗎?」

這一個世紀來有無數次,我總想著要對你開口。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啊。」

日向哭了,但那是喜悅的淚水。

他總感覺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能大聲說出心底的話。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影山張開雙手,日向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往前跑,把自己送進影山懷裡,兩人緊緊擁抱。




「你怎麼會突然想要跟我告白啊。」


隔天,由於社團沒活動,影山邀了日向一起出門。他們來到仙台的市民體育館開設的排球教室,現場報名高中組後打了一整個上午。

在回程的公車上,兩人手牽著手,日向忍不住詢問影山。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準備好要告白了。」

「什、」日向聽了,血氣衝上,滿臉通紅。影山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有打算在昨天告白,但心思直接被戳破還是讓他不服氣,只好嘴硬個幾句:「明明是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吧!」

「對。」

「欸。」

還以為影山會惱羞成怒,結果他居然不慌不忙地回應了。


「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所以想搶先一步說我喜歡你。」

「……」

「不行嗎?」

「……隨便你了啦……」


日向完全不敢看向影山了。

牽著的手暖烘烘的。

透進車窗的陽光也暖烘烘的。

心口同樣因為喜歡你的這份心情而暖烘烘的。

日向側過頭,靠在影山肩膀上,影山也將頭靠上了他的頭髮。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