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影日】29 相隔兩地的電話

「晚安，你睡了嗎。」

「還沒啊，你不是說要打電話給我嗎？」

「……你等到現在？」

「也不算吧，忙著整理東西就忘了時間了。」

日向說了謊，他早早就躺上床了，但空了一塊的床鋪，再也感受不到的溫度令他輾轉反側。由奢入儉難，他必須慢慢習慣影山不會再回到這個家的事實，至少第一個夜晚還做不到，他難以入眠。

其實就連這通電話也讓他難受，他承認自己並不是很想接通，但也確實貪戀著再一次聽到影山的聲音。

「……有件事必須跟你說。」

「嗯。」

什麼事非要等出國後才能說？日向做好了心理建設，反正今晚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就算影山突然告知其實這半年令他痛苦萬分，以後再也不想見到日向，也在日向的預期之內，早在去年提出那過分的要求時就已經做好了關係破裂的覺悟。

但至少這次他有努力去把握了，所以他不後悔。

比起上次他連嘗試都還未嘗試就拒絕，這次他有努力去把握過。

影山遲遲未有下文，就在日向以為影山已在電話另一頭睡著時，影山才終於出聲。

「我瞞著你一件事。」

「……」

「……呆子，你還醒著吧？」

「你到底要不要說啊？」

影山會那麼緊張還真少見，日向開始不耐煩了，應該也聽得出自己回話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友善，電話另一頭在深呼吸，看樣子是要一口氣說出口了。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裝的。」

半年前，日向在影山的背上，滿是懊悔的沉痛告白，告白了自己的心意，也告白了自己任性的請求。

──你可不可以裝作還喜歡我。

影山一開始拒絕了，他說自己才不想陪日向胡鬧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但經不住日向的死纏爛打。日向在影山背上幾乎掐緊了影山的脖子，才換到影山一邊痛罵他呆子一邊做出肯定的答覆。

但日向隔天醒來時就後悔了，自己到底是藉著酒勁說出了多不得了的事啊，影山也只是為了應付過去才在當下答應的吧。日向不再放在心上，沒想到傍晚時卻接到影山問他什麼時候要去看房子的電話。

那之後就像做夢一樣。

這半年來。

他們會有早安吻，會擁抱，會肌膚相親。他們曾討論過養寵物的事，他們還說好之後要一起去看星星，有機會要出國去海邊度假。

他們一起做了好多事，也說了好多話。

日向珍惜這段時間的每分每秒，並在心裡為即將逝去的幸福做死亡倒數。但影山卻用短短的一句話，就將他花了半年建構好的心理準備徹底擊倒。

夢遲早會醒的，日向在送影山走出門那一刻就知道夢該醒了。

如今卻。

夢還能繼續延續嗎。

「我現在還是喜歡你。」

不可能，因為那天，那天他明明不是這樣回答的──

「因為高中的時候，你說了抱歉，要是你知道我還喜歡你，我擔心你會在意。」

不可能，影山不可能那麼體貼，那個情感遲鈍的石頭山不可能會顧慮那麼多。

遲鈍嗎。

不是的吧，日向無法再自欺欺人，畢竟影山不只察覺了他自己的心意，還鼓起勇氣告白了。

就算不善交際，情商低落，但影山確實在表達情感上努力過。

這還能算是遲鈍嗎？

「你……」

那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離開了才告訴我？日向如鯁在喉，才說一個字就說不下去，而影山還在電話另一頭滔滔不絕。影山不擅言辭。日向從沒聽他說過那麼多話。當年的告白也只有一句，半年來也沒多少能搬得上檯面的情話。

但他現在卻努力用著為數不多的詞彙，想讓日向明白他的想法。

「你說過會害怕我們關係改變之後的事，所以很久之後才發現，原來也喜歡我，我聽了之後，也很害怕。不是只有你在害怕，我也想過，你會不會像突然察覺自己喜歡我那樣，也可能突然察覺原來並不喜歡我。」

因為你似乎不相信我還喜歡你。

影山在話筒的另一端，對日向細數著這半年來的觀察──選房間時認為不會長久所以挑了間小的，初次親密時懷疑影山的動機，連邀約都畏畏縮縮，也不敢讓朋友們知道他們住在一起。

這半年來，影山其實有用行動證明他對日向的真心誠意，無奈日向的時間仍停留在拒絕他那一天，懊悔與強行留住影山的罪惡感蒙蔽了原先敏銳的觀察力。

付出了行動卻徒勞無功，這讓影山懊惱，會不會日向其實並沒那麼喜歡他，所以才什麼都察覺不到？

「……所以、我現在才敢跟你說──」

即使是他也承受不了再次被拒絕，何況還曾短暫擁有過。

「我知道這樣說很糟糕、」

日向握著電話的手又縮緊了些，聽著影山說出似曾相似的話。

「但你可不可以──」

日向衝出了房門。